一番揮毫潑墨後,老裡達終于完成了這份後現代主義抽象派畫作。
這幅驚世巨作以亂中有序的黑線勾勒出形狀,編制出了一座令人目眩神迷的視覺迷宮,勇敢挑戰傳統與權威賦予機械制圖的刻闆認知,以高度碎片化的圖形與線條,展現出了異世界古法傳承的打鐵仙人,對傳統技藝哈迪德的超凡認知與超前理解。
用人話來講,就是這玩意兒看多了容易掉san。
卓珂瞥了眼招牌底下那顆受控調整拍攝角度的攝像頭,用最最誠懇的表情和語氣,對着裡達誇獎了一句“好畫”。
從對方的表情來看,這位技術人員似乎很喜歡卓珂這句禮貌性的誇誇。
在老鐵匠裡達與另外三位疑似徒弟的年輕阿齊茲人七嘴八舌地解說下,卓珂大緻搞懂了對方土法煉鐵的工藝流程。
“你是說,你們直接用挖來的煤來煉鐵?”
不用207局的專家透過池柊輾轉提醒,卓珂自己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老鐵匠裡達被卓珂脫口而出的中文砸蒙了頭。
雖然老裡達聽不懂這高個子的奇怪雌性到底在說些什麼,但看到那人陡然瞪圓的雙眼,高高揚起的眉頭,還有倒抽冷氣的聲音,老裡達再傻也能明白,他多半是搞砸了什麼事。
“煤?怎麼了?”
耳機裡,還沒接到專家意見的某位文科碩士,也不是很能理解卓珂在驚詫些什麼。
“黑的燒火的石頭,點火,鼻子痛?”
卓珂還沒從希法或是池柊那裡學到熏人或者是嗆鼻子之類的表達,自創的新詞别人又聽不懂,隻能再度操起了肢體語言的老本行,生動表演了一番聞到刺激性氣味後狂打噴嚏的滑稽劇橋段。
“呃……難聞?”老裡達幫卓珂補全了缺失的詞彙,“煤塊燒起來确實是會有股臭煙,聞了之後鼻子會不舒服……”
“難聞。”
卓珂鄭重點頭強調。
“鐵,難聞,會變壞。”
趁着裡達若有所思的功夫,卓珂用中文對池柊解釋說:“燒煤煉鐵的話會引入硫作為雜質,會讓鐵器變脆易壞,所以阿齊茲人土法煉出的鐵沒法做成合格的武器,回爐的馬口鐵也受到了硫的污染。聽裡達說他們用的煤塊燃燒時有異味,側面證明煤裡的硫含量肯定不低,對鐵器的影響也會更大。”
“原來如此……”池柊恍然大悟,“原來理科生的高中化學還學這些東西嗎?”
不,這都是看小說看的。
卓珂理智地憋回了這句話。
要知道,能看到監控錄像的不止是207局的人,還有她最最親愛最最慈祥的老爹老媽。
身為一個應屆的高三學生,當着兩位家長的面兒,堂而皇之地承認自己趁着寒假偷看晉○文學城的閑書,看爽了還會咔咔投雷的事,是不是有點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呢?
這麼作死的話,卓珂可不想說。
為了從爹媽手裡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卓珂扶了下眼鏡,尬笑着回應道,“嗯,對,學化學學的。”
“卓珂同學,你能把書本上學到的理論知識,靈活運用到實際的生産生活中去,真是學以緻用的典範……”
面對耳機裡傳來的誇贊聲,饒是卓珂再怎麼心虛,也隻能腆着張臉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硬撐着接下了這些贊許。
好在老裡達及時結束了沉思,及時分散了卓珂單方面的尴尬。
“聽你這麼一說……回想起之前的每一次煉鐵,煙氣沒那麼嗆人的時候,鐵錠的質量确實會稍微好上一點。”
老裡達雖然承認卓珂的說法似乎有幾分道理,但也提出了更多的疑問。
“可是,要是不能燒煤的話,我們又要燒什麼來煉鐵呢?隻燒幹草木柴的話,火力不夠旺盛,是沒法從哈那裡燒出鐵塊的。況且營盤附近的樹木有限,我們總不能把寶貴的綠洲砍秃,隻為了煉鐵打刀吧……”
恰逢207局的相關專家給出了專業的指導意見,池柊提示的聲音與卓珂融為一體,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那四個漢字。
“開窯煉焦。”
很好,答案已經有了。
聽到自己的答案跟專家一毛一樣,卓珂不禁對那些基建文的作者們報以最誠摯的感激。
呐,我就說看小說能學到知識吧!(大霧)
按照她從各路基建類小說裡看到的常規套路,正常的技術路線應該是先開窯燒炭,再自建高爐,利用含硫量更低的木炭來冶煉優質鋼材。
但在這片氣溫動辄六十來度,連滴雨水都沒有的破地方,實在是沒有多少可以禍害的樹木。
出于實際情況考慮,阿齊茲人也隻能退而求其次,先靠焦炭勉強對付一下了。
有了最基礎的方向,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将它落入到實踐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