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迹低頭嗅聞,衣服殘留陳雯娜身上的香水味。
他和陳雯娜共同在店内收銀台旁待了一天,長時間受香味侵熏,難免沾帶些味道。
“店裡新來了個搭班的女生,她噴的香水,染到我身上了。”言迹如實回答。
初雨輕微皺眉,話語遲疑:“你們……抱過了?”
言迹失笑:“亂想什麼呢?我們是搭班又不是談戀愛。”
“那味道太重了嘛,我以為你們擁抱了,才有這麼濃的香味。”
“我們都在店裡值班,待的時間長,她的香水味飄到我衣服上了吧。”
言迹把夜宵遞給初雨,“你先吃飯,我去換件衣服。”
她接過冒熱氣的夜宵,心裡空落落的。
就算言迹現在沒戀愛,将來也會談女朋友,總不可能長期守着她。
她很讨厭自己心底這份陰暗的占有欲,連帶着讨厭自己。
言迹見她可憐,盡心盡力照顧她,盼望她早點好起來,她卻想把言迹栓在身邊,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貪婪的人。
她坐在茶幾前,筷子緩緩攪動食物,香氣湧進鼻腔内,食欲未增反減。
吃不下。
言迹換完衣服,坐到她身邊:“你剛才要說今天怎麼了?”
很高興他還記得沒說完的話,她彎唇:“今天我把窗簾拉開了一扇窗戶的距離呢,那會兒外面的日落很漂亮,光線不強,還蠻舒服的。”
“小魚恢複的速度比我原以為的要快很多,估計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出門了。”言迹心裡盤算着,到時候該帶她去哪家醫院看病呢?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初雨精準捕捉。
“哥哥,要是我克服了畏光,可以不去醫院嗎?”她怕檢查出來身體還有其他問題,又要讓言迹擔心。
言迹堅持己見:“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放心,小魚很怕去醫院嗎?沒事,哥哥會全程陪着你的。”
那你能,一直陪着我嗎?
她咽下卡在喉嚨的這句話,拆碎重組:“好。”
早點治好病,早點放言迹回歸他自己的生活。
不能一直自私下去。
距除夕僅剩半個月。
放寒假後,言迹陪初雨的時間,顯著增多。
陪她戴着有線耳機,聽手機裡下載的音樂。
兩個人分享一副耳機的左右耳,靜靜聽歌不說話的過程,像進行一場無需語言的心靈交談。
和她看漫畫裡的曲折情節,讨論故事的下一個轉折點會在哪裡出現。
共讀名著裡的晦澀橋段,體會書中人物的愛恨情仇,就好像在文字中,經曆一遍别人的命運。
他們依偎在柔軟沙發上,蓋同一條毯子,漫無目的用遙控器換頻道,對哪個節目感興趣就停下,無論是備受诟病的肥皂劇,還是有哲理的紀錄片電影,隻要初雨想看,言迹就奉陪到底。
電視劇中,主角家有好幾張全家福,在布景裡随處可見。
枕靠在言迹肩頭的初雨似有所感:“我們沒有全家福。”
他們各自的親人都已去世,他們成為彼此唯一的家人。
言迹正斟酌怎麼開導她,聽見她說:“但是我們可以制造全家福呀。”
“嗯?”言迹沒跟上她跳躍的話題轉變,倒也及時順着往下說,“要去照相館拍嗎?”
“不用那麼麻煩。”初雨找來一張白紙,拿出初中上美術課沒用完的水彩筆,遞給言迹一支,“我們可以畫全家福呀。”
言迹接過水彩筆,受她感染,有些蠢蠢欲動:“怎麼畫?”
初雨在白紙靠右的地方下筆:“就畫我們現在的家呀,你畫你,我畫我。”
彩墨劃過白紙的聲響,把言迹的回憶扯退到小學。
他小時候挺喜歡畫畫,美術本的每一張紙頁,都畫着一個美麗的女人。
這些出自他筆下的女人,特點鮮明。
長發飄飄,眉目含笑,裙子花樣不重複。
“哥哥,你畫的這些是誰呀?”年幼的初雨好奇地翻着他的美術本。
他的心頭泛酸:“是我畫的媽媽,但是我沒見過我媽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也不知道畫的像不像她。”
“肯定很像!因為每張都畫的特别漂亮呀。”
随着年齡增加,言迹擱下畫筆沒再拿起來過。
畫再多,也見不了媽媽一面。
眼前白紙上的顔色豐富。
初雨畫的她自己,披着長發,穿着她夏天最愛的那條淡藍色裙子。
言迹畫的他,和本人一點不像,眉毛眼睛嘴巴都被他畫成單調的線條,像火柴人的升級版。
畫紙中央空餘一部分位置,顯眼又突兀。
“再畫點什麼補上去呢?”初雨思來想去,摸了支粉色水彩筆,“有了,我要加上你送我的那個兔子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