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所有窗戶都關着,将所有寒風都擋在外面。
兩側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屋内開了燈,謝執瀾把手上的洗衣液泡沫洗淨了鑽在沙發上的毛毯裡。
毯子是昨天風梨淮從櫃子拿出來給他的。
風梨淮拿着吹風機,吹那件謝執瀾洗得萬分辛苦的襯衫。
他那條褲子,隻洗了洗褲腿,現在差不多已經幹了,還搭在陽台晾衣架上。
風梨淮把褲子扔給他,讓他先把褲子穿了。
謝執瀾照做,他去郊區打怪獸的時候沒有穿外套,他的那件外套還是幹淨的。
他不穿内搭,直接把那件黑色西裝外套穿在身上,扣好扣子,去和風梨淮要吹風機。
“我自己來吧。”
“不用,快幹了,”風梨淮說,“你吃晚飯嗎?”
平時,風梨淮都是在醫院食堂裡吃了晚飯再回家,現在家裡有人,她就回家再吃。
謝執瀾:“是有點餓了,那我去做飯?”
風梨淮高興地點頭。
遊戲中的完美男友,廚藝應當也不差吧。
風梨淮覺得自己得了一個寶貝。
她繼續吹着衣服,忽然想起來,不對啊,謝執瀾在遊戲裡隻吃過餅幹。
各種口味的餅幹。
他連其他食物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會做!
她去了廚房,看見謝執瀾正在往面粉裡打雞蛋,看起來很專業。
他說:“我隻會做小餅幹,而且家裡沒有草莓,我們晚上吃原味小餅幹吧。”
他往盆裡又放了一塊黃油,把所有食材抓拌在一起。
風梨淮手裡的衣服吹幹了,把衣服搭在椅背上。
她問:“之前你吃的餅幹也都是自己烤的嗎?”
謝執瀾搖搖頭,說:“那些都是商店裡現成的,不過我有次任務拿到了配方,你又給我買了一個烤箱,我就可以自己做餅幹吃了。”
每天待在遊戲裡的屋子裡,悶得慌,他就會自己找點事情幹。
起初總是烤焦,要不就是隻熟邊緣中間還是生的。
經過他不斷地研究,終于發現,是那個烤箱的溫度設置有問題,上層的發熱裝置壞了。
垃圾遊戲公司畫烤箱的時候忘了給上層的一個燈泡塗上明黃色,所以餅幹總是烤壞。
謝執瀾後來總是烤一半時間然後給餅幹翻個面。
做出來的餅幹總是樣子有些變形,但味道美味。
謝執瀾忙活一通,終于烤了一盤餅幹。
他得意洋洋地端上桌,是一盆很漂亮的裱花圓形餅幹,看起來和謝執瀾之前魂魄形态時吃的餅幹一模一樣。
風梨淮也覺得新奇,她竟然可以嘗到紙片人同款二次元小餅幹。
她迫不及待嘗了一個,黃油奶香,确實好吃。
但吃了十年了,也該嘗嘗其他新鮮了。
風梨淮叫了外賣,點了幾個菜,都是她自己平時常吃的。
“你請我吃了你喜歡的東西,我也請你吃我喜歡的,你嘗嘗看。”
風梨淮點了糖醋魚,土豆牛腩,炒土豆絲,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道西湖牛肉羹。
都是些清淡的家常菜,隻有西湖牛肉羹微微放了點胡椒。
風梨淮估摸着謝執瀾天天吃餅幹,口味一定淡。
謝執瀾沒吃過這些人間美味,他邊吃邊在心裡感歎,他在遊戲裡的十年,過的都是什麼辛酸日子。
每天打怪獸,每天身材管理,每天吃餅幹。
連白米飯都沒吃過。
吃飽喝足,外頭的風也小了。
謝執瀾把桌子整理了,風梨淮從雜物間找出兩把傘,準備出門給謝執瀾買東西。
一把傘好舊了,傘柄都老化生鏽,謝執瀾才在屋外撐開,整個傘面就被大風刮走了。
謝執瀾舉着孤零零的傘柄,無措站定。
“看來天注定,我們得撐同一把傘,”風梨淮的傘往上擡了擡,伸了過去。
最近的商場在馬路對面,走着去很近。
二人時而踩到地上的小水坑,濺起水珠。
外頭風大,風梨淮單手有些握不住傘,傘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眼看着一陣強風就要把傘吹翻折過來,一雙厚實的手緊緊抓住了傘柄,把傘歸位。
兩隻手在風雨飄搖中短暫交疊,在冰冷的金屬傘柄上留下溫熱的痕迹。
謝執瀾的小拇指不小心勾住了風梨淮的拇指。
寒風中,兩份熱度交彙,酥酥麻麻,帶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風大,我撐着吧,”謝執瀾說。
他把傘忘下壓了壓,另一隻手抖落飄零在風梨淮肩頭發尾的雨珠。
傘被他壓得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視野。
風梨淮要把傘網上提,謝執瀾偏跟她唱反調,把傘往下壓。
他說:“你帶路,我跟你走。”
商場裡人不多,台風天氣有興緻出來逛街的人鮮少。
今天霧氣重,地上凝了許多水珠。
商場的門口鋪了紅地毯,保潔正一遍又一遍地拖地。
門口就是一個手機店,風梨淮給謝執瀾買了個最新款的手機。
問他喜歡什麼顔色,他說都可以。
風梨淮财大氣粗,上個月做的手術多,這月剛發了工資,很豐厚。
等那個銷售去拿包裝袋的時候,風梨淮低聲問謝執瀾:“會用手機嗎?”
謝執瀾點點頭。
手機跟系統界面差不多,用起來沒什麼難度。
風梨淮還有一張不用的舊卡,當時大學時辦的。
大學畢業後,那張卡月費用太高,風梨淮就換了個保号套餐,沒怎麼再用,用了新的電話号碼。
這張卡正好可以給謝執瀾。
他是個黑戶,也不方便辦、證件。
商場裡男裝店不多,風梨淮從前也沒幫男的買過衣服,從來沒留意過男裝店在哪。
在商店裡七拐八拐,按照樓層一家家往上轉,終于在火鍋店的隔壁找到一家男裝店。
風梨淮卡上的錢挺多,外科醫生的薪資水平完全夠兩個人的生活。
她把謝執瀾多看了幾眼的衣服褲子全買了,還買了幾雙鞋。
店裡的店員笑得嘴都合不攏,立馬跑過來套近乎讓辦會員。
“小姐,這是您的弟弟吧,您對弟弟可真好,别人家情侶之間都沒有您那麼大方!”銷售說。
“不是弟弟,”謝執瀾指正。
至于是什麼……
該怎麼說呢……
十年前的舊情人?
說是朋友,也太欲蓋彌彰。
說是戀人,又好像戀人未滿。
風梨淮笑着說:“就是同居關系。”
銷售嗷了一聲,懂了,“是合租室友是吧,感情這麼好不容易。”
風梨淮:“倒也不是,反正就是同吃同住的關系。”
銷售啞然:“……”
同吃同住,
那同睡嗎?
銷售倒沒有真問出口,現在的小年輕在感情方面太時髦了。
他們大包小包拎在手裡,轉頭發現一個遊戲廳。
有一對男女站在遊戲廳的門口,看身影有些眼熟。
“是不是沒去過遊戲廳,我帶你去。”
風梨淮拉着謝執瀾過去。
“何醫生,”風梨淮調笑地叫住了門口的那兩位,“出外勤呢?”
門口站着的,一個是何千靈,另外一個是風梨淮的表弟沈禾。
沈禾似乎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自己的表姐,愣神又看向風梨淮旁邊站着的謝執瀾。
何千靈指了指沈禾的頭,和風梨淮不算小聲地說悄悄話:“叛逆少年,一個病患。”
何千靈又悄咪咪指了指風梨淮旁邊的大帥哥,小聲問:“你的那位二次元男友?”
風梨淮點頭。
沈禾沒聽懂,他又看這人長得帥,稀裡糊塗地問:“什麼二次元,這位兄弟是玩cos的老師嗎,這麼厲害!”
沈禾今年20,家裡安排明年出國,gap一年,每日無所事事,什麼圈都沾一點點。
他長得挺高大,五官英氣,偏偏被驕縱慣了,看起來有些傻氣。
“你們剛從遊戲廳裡面出來?”風梨淮問。
“不是,”沈禾搶占先機說,“我想讓何醫生陪我一起打遊戲,幫我分析下我十歲的時候遊戲成瘾的原因,結果她不接單,我們就犟在門口了。”
“我又沒學過算命,怎麼可能知道你十歲的時候腦子裡在想什麼!”何千靈罵道。
她的語調激昂,完全脫去了心理醫生溫柔的僞裝,根本不在上班狀态。
就像是,小情侶間在憤憤拌嘴。
“好啦好啦,正好謝執瀾沒來過遊戲廳,我們進去玩會兒,”風梨淮說。
她拉着謝執瀾進去。
沈禾在這家連鎖遊戲廳裡辦過卡,卡上餘額很多,他兌了币,分成兩份送來。
原想着他和何千靈一塊兒,他表姐和那位不知道姓名的什麼二次元一塊兒。
結果,何千靈和風梨淮跟個連體嬰似的連在一起,根本沒有他插足的空間。
沈禾氣呼呼地把一盒子遊戲币遞給風梨淮。
他和謝執瀾一起,四隻陰沉又無可奈何的眼睛盯着前面歡快的兩個人。
“我再拿個盒子分你一半?”沈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