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風梨淮沒有關燈。
這宿舍樓的房間門看起來不堪一擊,在寒風中前前後後晃蕩,不停發出撞擊的聲音。
風梨淮往被子裡縮了縮,有些煩悶。
這荒郊野嶺的,若是有劫匪越過院牆,來這兒打劫可怎麼辦……
外頭的風聲實在大,閉眼許久,風梨淮依舊睡不着。
她睜開眼,頭頂的黃色燈泡依舊亮着,整個屋子都浸潤在一片昏黃色中。
窗外是一棵瘦削的樹,影子在窗花中晃動。
外頭好像下起了小雨。
有雨滴落在樹葉上的聲音,沙沙的,像毒蛇在暗處潛伏。
風梨淮用被子捂住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她蜷縮着靠近那堵白牆,額頭貼在牆上,不敢再熬夜亂想。
風聲、雨聲……
隐約間,還有樓下孩子們說話的聲音。
閉着眼,世間的一切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
黑色的茫然中,忽然有溫暖又柔軟的東西握住了她的尾指。
她蜷縮着的手一愣。
她掀開被子的一角。
是從隔壁穿透牆伸過來的一雙手。
是謝執瀾。
隔着牆,他低聲哄道:“睡吧,不怕。”
窗外風雨依舊,他們隔牆依偎。
-
淩晨兩點,風梨淮半夢半醒,睜開眼,頭頂的燈泡閃了幾下,接着嗡嗡幾聲滅了。
燈泡燒壞了。
與她相握的手在二人都沉睡後松了開來,謝執瀾的手隻留了一點點指尖在這間屋裡。
風梨淮在他指尖撓了撓,沒得到什麼反應。
屋子裡太黑,她不想一個人待着。
如果,她也會穿牆該多好。
又躺了十分鐘,風梨淮覺得若是今晚繼續這樣,明天她一定精神不振。
她思來想去,推門出去。
複又返回,抱起了自己的枕頭和被子。
外頭的走廊狹窄,飄零的雨打濕了一半的。
風梨淮貼着牆走,敲響了隔壁的門。
她沒穿外套,冷得手腳發抖。
幾秒後,屋裡傳來翻身穿鞋的身影,匆忙的腳步聲超門口走來。
門打開了,謝執瀾的頭發有些淩亂,眼睛也睜不開。
他把人拉進來,關了門,将寒風擋在外面。
稀裡糊塗進了門,風梨淮才想起來還沒有介紹自己的來意。
“我房間的燈壞了,我睡不着,來找你。”
說話間,她已經被謝執瀾拉到了床上,鑽進了謝執瀾的被窩,睡上了謝執瀾的枕頭。
她把自己帶來的枕頭被子放在旁邊,送給謝執瀾。
被窩裡還有謝執瀾的餘溫,很溫暖。
謝執瀾走到開關前,打開了燈。
燈光忽然變得刺眼起來。
風梨淮說:“關了吧。”
“不是害怕?”謝執瀾問。
“人和燈,有一個就可以。”
謝執瀾忽然笑了一下,複又把燈關上,躺在風梨淮的旁邊。
這邊職工的床和小孩子睡的是一樣的大小,對兩個成年人而言有些狹窄。
第二天醒來時,風梨淮發現睡覺時壓着謝執瀾的肩,摟住了他的腰。
她觸電似的撒了手,往背後的牆邊蠕動了些。
大早上一睜眼看見一個人,有些不太習慣。
幸好……他還沒有醒。
謝執瀾的眼睛閉着,側睡。
二人離得太近,風梨淮竟然看到了他下巴上隐隐約約的胡茬,剛剛長出來的。
她好奇地伸手去摸,指尖快要觸碰時,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沒用太多的力氣,卻将風梨淮的手擋在了半途。
謝執瀾緊閉着的雙眼沒忍住笑意,彎了彎。
接着,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的睡意。
“你在做什麼?”謝執瀾握着風梨淮的手腕,指腹輕揉,聲色含笑。
剛起床,嗓音還有些沙啞。
風梨淮使勁又往他臉的方向使勁,卻怎麼都碰不到他的下巴。
謝執瀾仰頭,堪堪躲開風梨淮的指尖。
“不給摸嗎?”風梨淮問,一隻腳翹在了謝執瀾的小腿上,有點點威逼的意味。
“不給,”謝執瀾搖頭,一本正經。
風梨淮哼一身,轉了身,不理人了,閉着眼睛睡回籠覺。
從前在遊戲裡時,多乖巧一個人,怎麼戳他都可以。
現在不給碰了。
小氣鬼。
不過從前,他可不會長胡子,永遠都是白淨的樣子。
現在,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人了。
四周好像很安靜,昨夜的雨已經停了。
隻有背後……
謝執瀾不知在窸窸窣窣幹些什麼。
良久。
一個腦袋貼上了風梨淮的脖子,微微刺癢的感覺傳來。
是謝執瀾下巴上的短短胡渣。
風梨淮睜開眼,如願以償地摸了摸他的下巴。
“真乖,”她誇獎。
謝執瀾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接着撐住床頭的欄杆坐了起來。
風梨淮翻身問:“去哪?”
謝執瀾掏出剃須刀,晃了晃,進了洗浴間。
“你再睡會兒,”浴室内傳來他的聲音。
樓下忽然開始吵鬧,是那些孩子們起床了。
風梨淮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終于清醒。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她昨天半夜為什麼要敲謝執瀾的門,明明何千靈的房間也就在隔壁啊……
色令君昏呀。
她撲倒在床上,埋在枕頭裡。
門外,隔壁傳來何千靈的聲音。
“梨淮,起床!太陽曬屁股啦!”
風梨淮僵在床上,盯着旁邊的白牆。
完蛋。
她好想鑿個洞鑽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