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降臨,夜行動物拉開主場的帷幕,城市的幽暗侵襲所有帶着溫度的地方。
金山區靜谧得有些冷漠。
别墅區内的7-11便利店發着明亮的光,塑料門簾随着空調風微微飄動。
邵臨像個漆黑的鬼影在金山區亂飄,最後實在沒忍住,在便利店門口停住腳。
他額頭出了一層冷汗,俯身下去單膝磕地,撐在長椅上的手虬起青筋。
他眸色閃動,微微眯起,冷冽中透着難忍。
呼吸異常沉悶又急促。
劇烈的頭痛和深黑的天幕一同襲來。
他的腦袋裡仿佛養了一頭野獸,随着一天天,一年年過去,它的獠牙越來越尖銳。
一到晚上就蘇醒,啃噬他的大腦,搗爛他的忍耐力,扯得全身神經都跟着震痛。
邵臨喉嚨悶着忍吟,撐着爬起來坐在長椅上。
他埋着頭,右手抓扯着短發,發白的手指微微抖動。
漆黑的影子弓着寬闊的背,像一頭藏匿在迷失城市的困獸。
發着低低嗚哮,震懾又抵抗。
就在這時,便利店門口忽然傳出聲響,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童雲千拎着袋子撩開門簾走出便利店,一扭頭就看見坐在外面的邵臨。
她對上他偏頭過來的這一眼,被他猩紅發狠的眼睛吓了一個激靈,腿都軟了。
兩人像靜止畫面一樣隔空對視着。
童雲千看見他紅着眼,臉上又腫着巴掌印,腦補了一下情況。
她怯怯開口:“……你别難過啊。”
“被家裡說幾句很正常的……他們肯定是為你好。”
過了數秒。
邵臨默默轉回頭,跟沒看見她一樣。
童雲千悻悻閉嘴,心想也對,被外人看出來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她本來想轉身就走,但是腦海卻浮現出今晚妹妹朋友們說的那句——“喜歡邵賀新的女生這麼多,如果和他哥搞好關系,說不定更能讓邵賀新刮目相看呢。”
童雲千回眸,瞧着他被打得紅腫的臉,忽然做出某種決定。
她悄咪咪往前湊了幾步,見他沒反應,一步,一步地靠近。
邵臨雙臂撐着腿,頭深深垂着,被疼痛折磨。
眼前虛晃,腦袋裡嗡嗡作響,胃裡不斷往上泛着酸水。
仿佛置身萬花筒裡,眼前的地面不斷縮小又放大,颠倒旋轉。
就在這時,一抹影子蹲下來。
緊接着一張素淨俏豔的小臉毫無征兆映入他眼簾。
童雲千的眼眸如早春白桃,笑時不媚,反而無比清純。
不笑的時候像盞圓鏡,幹淨得令人舍不得染指。
她蹲在他面前,從袋子裡拿出冰杯,“那個……要不,敷一下臉。”
“不然明天會腫得很痛。”
邵臨垂眸,視線鎖定在她握着冰杯遞來的手上。
她人瘦,手卻沒那麼骨感,柔荑白蔥般的小手握着冰杯,指尖被凍得微微發抖。
但仍然堅持着維持現狀,等着他接過去。
他擡眼,眼皮壓出很淺的褶,略有疲态的眼一把抓住她膽怯的目光。
明明怕得要死,還上趕着送東西。
她的行為落在他眼裡根本不通邏輯。
童雲千被他盯着,心尖都在晃蕩,紅着耳朵偏開眼。
對方的目光像鷹隼一樣尖銳,讓她的心虛更加膨脹。
她心想,他不會聰明到能猜到她是為了賀新哥故意讨好的吧?
應該不能吧……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心虛的時候,對方一把接過了冰杯。
邵臨沒有立刻貼到臉上消腫,而是放在手裡掂着,審視她。
“你今兒晚上到底想跟我說什麼。”他難得有耐心,給了她舊話重提的機會。
童雲千愣了一下,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然後“哦”了一聲。
她蹲在原地,維持這種很有安全感的姿勢,盯着地面不敢看他:“我想請你幫忙保密……”
“就是,你不要把在紋身店聽到的那些……告訴賀新哥。”
終于說出口,她擡頭,眼裡滿是懇求:“可以嗎?”
她蹲着,他坐着,兩人的高低位置刻畫着此刻兩人的關系。
邵臨掂着冰杯,塑料杯裡的冰塊嘩啦嘩啦碰撞出聲音。
他目光赤-裸又銳利,損耗着她的勇氣和耐心。
對方的沉默讓她倍感後悔,童雲千低着頭,摳着便利店袋子。
不知該怎麼處理這尴尬的場面。
就在這時,一個夜馳的外賣電動車火急火燎沖來,應該是沒想到門口有人蹲在這兒,騎手急忙握住手刹。
電動車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尖銳的,突然響起——
童雲千瞳孔猛放,捂住雙耳。
下一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往前拽。
她沒有防備,順着這道力度往前撲去。
松開的右手下意識尋找支撐點,掌心按在一片溫熱又結實的地方。
與他驟然産生身體接觸的瞬間,似乎有什麼猛地沖上顱頂,發熱發麻。
童雲千眼梢怔松,擡頭,發現自己已經被邵臨拉到了身前。
手扶着他的大腿,整個人蹲在他敞開的雙腿之間。
外賣員跑進便利店,顧不上這對男女。
掀起的風撩動她鬓邊的碎發,童雲千呆呆地看着他俯身下來,心跳亂無章法。
邵臨手臂撐着大腿,上半身壓得很低,輕而易舉将與她的距離拉到最近。
對方的氣息撲到她鼻息前。
又是那股馬鞭草的沉香,連空氣都變濃稠。
兩人的體型差無比明顯,邵臨的手能把她腕子握住一圈有餘。
對方掌心的紋路有些粗,磨得她手腕酥麻,掙也掙不脫。
童雲千仰着頭,眼裡盛滿了他的臉,驚悸噤聲。
他晃了下手裡的冰杯,倨傲昭然:“求我辦事兒?”
她乖乖點頭。
“就拿這個打發我?”
邵臨端詳她的目光略有興味,更像威赫。
“敢這麼幹的,你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