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告訴了别人，媽媽就會變不見，你希望媽媽不見嗎？”

“不希望”我毫不猶豫的回答，見不到母親，我會很傷心。

母親死了，外公外婆雖然心有悔意，但還是不願觸碰母親的喪事，最後是小姨姨父簡單操辦，他們在山上給母親修葺了一處墳墓，下葬的那天，隻有小姨，姨父和我，小姨牽着我跪在墳前，小姨哭的很傷心，而我卻沒有掉一滴眼淚，也未表現出很悲傷，很快這件事被幫忙下葬的人傳了出去，性格涼薄的我在村裡出了名，很多人勸小姨放棄我，把我送去孤兒院。

之後的日子，他們都在對我說母親不在了，隻有我知道，母親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也謹記小姨的囑咐，不能和任何人說。

可這些話還是影響了我，我睡不安穩，夜夜驚醒，十分害怕。怕真的有一天，再也見不到母親。

我也曾嘗試着去抱抱母親，母親從我的身體穿過，其實我心裡明白，母親不一樣了，我很傷心，我非常想念母親的懷抱，可是我不敢告訴小姨，我怕母親會離我而去。

而且我發現，隻要我白天出門，母親就會消失，所以我選擇太陽下山了出門，我還發現，母親再也沒跟我說過話，她隻是會陪着我笑，陪着我哭，陪着我傷心。

每每有外人與我交談，我都很緊張，他們與我交談的言辭裡，一定會有媽媽，而我怕自己說漏嘴，漸漸的也不願答話，隻敢與小姨交談。

這一年，我在外人眼裡，已經變了，變成了一個孤僻的孩子，不說話，不會笑，不會說，白天從不出門，隻有晚上才會出來獨自玩耍的奇怪小孩。

8月底的某一天，小姨興沖沖的來到家裡找我：“葉子，你終于可以上學了，你媽媽的心願，我終于幫她完成了！”

“什麼是上學？”我好奇的問着小姨。

“就是和你一般大的孩子，一起讀書，一起寫字，一起上課”小姨耐心的解釋道：“對了，你現在有完整的名字，你姓李，叫李葉”

“媽媽也會陪我一起上學嗎？”

“媽媽會的”小姨不想橫生枝節，說着我的話直接回答道。

上學，一個于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詞彙，母親這幾年，一直都在為了讓我上學而奔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母親來了，她來告訴我，她要走了。

“媽媽，你不要走……”

我拉着母親的衣角，不願意讓她離開我。

“葉子乖，你要乖乖聽小姨的話，努力讀書，媽媽會一直想你”

母親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越走越快，越走越遠，我不想她離開，拼命的追趕，可是距離不僅未拉近，反而越來越遠，最後，母親消失不見，我無比害怕，不敢再前進，站在原地大哭。

“媽媽……媽媽……”

屋外是蛙聲一片。

我醒了，枕頭濕了一片。

果然，母親不見了。

我到處尋找母親，每個角落，家裡的每個角落都找了，沒有母親的身影，我出了門，去了母親帶我去的每一個地方，外公外婆家，溪邊，田埂上，村辦事處，都不見她的身影。

我一路哭一路尋找，不知怎的，我走到了母親的墳前。

這是我第二次來。

母親死了，我心裡突然很恐懼。

母親一年前就死了，我一直不敢相信，我一直拒絕這個現實。

“媽媽……”我靠在墓碑前大哭：“媽媽……葉子好想你，媽媽……不要離開葉子……媽媽”

我哭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累的睡着了。

我又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母親抱着我，哄我入睡。

“葉子乖……媽媽在……”

小姨找到我時，已是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小姨和姨父焦急的兩張臉，他們見到我，松了一口氣。

“小姨，姨父”

“你這孩子，怎麼一個人跑到這來！”小姨趕緊把我從地上拉起，邊哭邊拍我身上的塵灰：“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姨父有多擔心，我們找了你一晚上！”

“對不起，小姨”我幫小姨擦眼淚，我不願看見她哭，就如以前不願母親傷心一般。

“以後千萬别這樣了！”小姨看着我沒我了再哭，反而開心的笑了。

“小姨，我隻是想媽媽了！”我撲進小姨的懷裡，委屈的哭了：“我真的好想媽媽……”

母親自殺的原因小姨在我18歲生日那天告訴了我

她自殺的前一天，去要了自己的工錢，想買些禮品給村辦，求他們支個招給我上戶口。

沒想到工頭見她無人撐腰，直接找理由寐了母親一半的工錢，母親心情低落，卻還是拿着剩餘的錢買了禮品，村辦見禮品低廉，對母親一頓羞辱，并說除非我換父母，不然不可能上得了戶口。

母親心灰意冷，晚上回來與小姨說了這些遭遇，直言自己拖累了我。

那時小姨隻當她是心情不好，并未放在心上。

也是那天，我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我要改姓，我要與母親小姨同姓，我要為了她和小姨好好活着。

小姨沒有阻止我，而是很認同我的做法。

再後來，我的父親出現了，從他的口中得知，奶奶已經去世了，爺爺還健在，隻是年紀太大，需要有人照顧，他自己也老了，希望我擔起養老的責任。

他沒想到，爺爺奶奶對我的辱罵毆打，自己對我的嫌棄鄙夷，我都記得，他以為我忘了，還振振有詞的指責母親忘恩負義，私自帶我離開。

我拒絕了他的要求，直言我恨他們。

“那時的你真的好乖”

小姨又拿出我們三人唯一的一張合影端詳，那是我5歲時小姨帶我和母親趕集時去照的。

照片上母親把我抱在手上，微笑的看着鏡頭，可以看的出來，笑的很不自然，但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