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有發布任何指令,紅目蛛卻在此時失控了……
“啊啊啊!”人群傳來一陣尖叫!
其他黑旗軍也已退至外圍,手持着槍械呈包圍姿态齊整地将那發狂的紅目蛛圈屬在可控的區域内。
數十把黑壓壓的槍口直對紅目蛛的頭顱,可由于克利斯丁沒有下達攻擊的指令,所有人都隻是保持防衛姿态伫立在原地,謹慎地盯着那畸獸的一舉一動。
他們同樣也在等待。
不提在場的黑旗軍都知道,那隻紅目蛛是他們軍長大人得心應手的武器,就算克利斯丁決定舍棄它,他們與身負科研所按照自身基因締造專屬芯片,且常年出城接受畸獸斬殺實訓的白旗軍到底不同。
在沒有合适條件發射重炮狙擊将其一擊斃命的情況下,他們手中的普通子彈攻擊很容易引發紅目蛛狂怒,将攻擊目标從那群三等公民轉移至自身。
而空蕩蕩的荒地又無法提供掩護空間。
這樣一來,造成的傷亡數目絕對不可估量。
在逐日區,價值是丈量一個人生命尺度的根本标準,和幾個性命無足輕重,本就是棄子的三等公民相比,他們付出的代價顯然不值當。
亂如熱鍋的人群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心髒猛地落地,他硬生生咽了口唾沫,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不!不要!别殺我!”
跑啊!快跑啊!
意識瘋狂驅使他做出逃跑的舉動,然而他的雙腿卻因為恐懼瘋狂的打顫,癱軟着跪倒在地面。
就在此時,黝黑的觸肢如泥鳅般卷住他的脖頸,包裹着身軀的粗麻鬥篷在接觸到腐液的刹那頓時化為烏有。
周邊猩紅的眼珠一顆接一顆興奮的擠壓在他粗糙的古銅色肌膚上,粘膩,腐臭,窒息的痛苦越累越深,他的頭顱如同鮮血倒灌般漲得通紅,可任由拼盡全力反抗和掙紮皆是徒勞無功。
骨骼斷裂,失去頭顱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筝般狠狠砸在旁邊的金屬牌匾上,瞬間将其砸出一個巨大的凹陷,瀑布般的鮮血沿着堅硬邊沿流淌滿地。
而紅目蛛卻再一次向人群探出觸肢,不斷收縮的眼珠像是在篩選下一個最可口的食物般興奮不已。
它慢慢定格在了那對蜷縮着簇擁在一起的母子身上……
觸肢再一次延伸!
中年女人捂緊男孩的臉,不斷搖着頭,卻是無濟于事。
眼看着觸肢接觸到他們的刹那,一個瘦小的身影卻被忽然推搡着擋在了他們前方!
而百米之外,槐今的瞳孔也在這時猛地一陣收縮!
因為被推出去的,正是之前與她有過交集的那個小女孩!
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在被觸肢卷起的刹那面上仍茫然,雙目盡是不可置信地凝視着那隻粗糙的手,以及手的主人,那個身體發顫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瞳孔震顫地垂下眼眸,她的手臂還僵在半空中不斷發抖,嘗試了很多次都沒能收回原位。
那隻手上明明空無一物,可随着小女孩嘴唇的蠕動,那一聲“為什麼……”的落下,卻像沾滿了鮮血。
她是劊子手!是殺人的劊子手!不!她隻是想保護自己的孩子罷了!
中年女人目光空洞地呢喃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我們一家好不容易離開星火區,虎子那喪盡天良的爹還拿着唯一的基因改造資格抛妻棄子跑到了内城區,我的孩兒才七歲啊,他不能死,我也不能死,你别怪我!”
眼看着小女孩瘦弱的身軀就要被紅目蛛甩纏緊,槐今的潛意識比大腦更快一步反應,指尖撚起手心中央的引雷符便最大限度調動靈力!
她的心現在很亂。
原則上作為一個置身事外的來客,現下名義上還一半隸屬于黑旗軍,她不應該摻和到逐日區的内政去,但試問她自己的内心卻隻有一個想法。
小女孩不能就這麼死在她面前。
槐今這個人不喜歡管閑事,可更不喜歡的還是欠别人人情。
她說過,她還欠小女孩一條命,一條從長蚓口中奪來的命。
所以這條命她得還,這個人她也得救!
像是磁場的共振連接了思維的斷鍊,槐今的神識與靈感驟然沖破了固有囚籠的束縛,一縷縷意念随着骨镯的明爍,如同噴湧的泉水般迸發!
既然是适配的法器,為什麼一定要被一個固定樣式桎梏住?
既然選擇權把握在她手裡,她又為什麼不能随心所欲?
她想救人,她要将畸獸一擊斃命,她就一定能做到!
槐今輕輕閉了下眼睛,随着瞳眸再開,猶如啟明星一般的光輝在她的眼底閃爍,同時指尖引雷符再燃,一把雷光凝聚而成的弓弩驟然出現在她的手中!
天頂的雲霧如潮水般翻湧,淡紫色的光輝籠罩在整個天邊,甚至連漫山的血霧都在某一刻潰散!
槐今将散亂的發絲别于耳後,直起腰,目光鎖定。
随着蒼白的手臂不斷施力弓弦化作滿月,手臂長度的雷箭便随着她拉弓的動作從虛空中幻化而出。
深紫色的閃電與雷霆沿着箭羽蜿蜒着遊走至箭峰,直對準紅目蛛頭顱上,被衆多肉瘤簇擁着的最為脆弱的口器!
“嗖”的一聲,長箭破空!
速度之快,絲毫不亞于當初伊爾萊斯于金屬圍牆上的狙擊。
雷箭頂端觸碰到紅目蛛凹凸不平的皮囊,像是引燃了導火線最末端的火星,适才還張牙舞爪的紅目蛛甚至來不及發出哀嚎,幽綠色的粘液便随着它頭顱的碎裂,天女散花般從半空墜落!
腐臭的氣息彌漫,時間與空間都仿佛在瞬間凝結。
天光大亮!粗碩的雷脈自頂點筆直墜落!
在克利斯丁及在場所有人錯愕,震驚,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陣滋啦滋啦的腐蝕甚至停滞在半空,就如削骨如泥的利刃般将紅目蛛膨脹的軀殼化作森森灰骨!
“是……神迹!!!神迹降臨!”
不知誰高呼了一聲,緊接着便是一聲接着一聲撕破雲霄的呐喊!
“神迹!”
“神迹!”
“神迹降臨!!!”
槐今手中的雷弓已經消失不見,引雷符也化作烏黑的殘渣随着一陣徐徐吹來的輕風消散在黃沙中。
明明站在距離不過百米,幾乎沒有高度差異的平面,可她卻像是登于至高的雲端俯視芸芸衆生。
她就這麼安靜地,甯靜地,平靜地伫立在雷光的庇佑下……
不!她才是這雷霆之力的締造者!
克利斯丁遙望着槐今的方向,包裹着黑色皮質手套的五指死死攥成拳狀,像是下一刻就要陷入皮肉。
怎麼,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