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希裡安頑皮地眨眨眼睫，側身貼在歐微西耳邊輕聲說，“我喜歡上了她父親。”

什麼？！歐微西聞言，驚得從躺椅上支棱起來，肩上的毛毯都給吓掉。

見玩笑話達到目的，希裡安一陣大笑，過後才開始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

原來，希裡安在諾裡奇結識的這個女孩叫做莉莉安。

而莉莉安的父親叫詹姆斯，是一名優秀的動物學家，還獲得過不列颠帝國勳章。詹姆斯曾組建過動物科考隊，其足迹遍布全球各個大陸，甚至連南北極也去過。

詹姆斯在諾裡奇鄉下有一個私人動物保育園，裡面合法收養了數不勝數的丢失或受傷的動物們：有動作慢吞吞的樹懶；有漂亮的粉色火烈鳥；有萌萌的水獺、獴猴和貓頭鷹；甚至還有一隻和小車差不多大的加拉帕戈斯象龜…

希裡安拜訪詹姆斯家時，仿佛到了動物天堂，這裡的動物比父親農場裡的動物種類還豐富多彩。

在那個夏天，希裡安成了詹姆斯的跟屁蟲，每天屁颠屁颠跟在詹姆斯後面到處探險——

去島上觀察圓不隆咚的野生海豹；在浩瀚大西洋近距離觀看鲸魚噴水，噴湧而出的水花在空中映射出彩虹；在森林裡用高倍望遠鏡觀察各式稀奇古怪的鳥類…

而詹姆斯也像希裡安的導師那般，耐心給希裡安講解自然界知識，打開希裡安新世界的大門。

兩個忘年好友一起度過了這個美妙的夏天。

暑期結束時，意猶未盡的希裡安給詹姆斯說，他明年夏天申請完大學後還會再來找他。詹姆斯也很開心，承諾會帶希裡安去探索更多的動物世界。

但可惜…

還未到下一個夏天，希裡安卻突然收到消息——莉莉安體檢時發現心髒有問題，需要去倫敦接受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

這可把希裡安急壞了。

一方面他擔心好友莉莉安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他也牽挂詹姆斯收養的動物們。詹姆斯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夫妻倆隻有莉莉安一個女兒，因此詹姆斯在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内都需要陪伴莉莉安住在倫敦。

一旦他們去了倫敦，詹姆斯就無暇顧及動物園。根據當地法規，這些丢失或受傷的動物們需要被提前放歸自然或安樂處理。

當時13年級的希裡安正面臨申請大學。

經過深思熟慮，他違背了父親布蘭登想讓他留在愛爾蘭學習農業的想法，毅然決然選擇去英國念大學——這樣他既可以在倫敦幫忙關照莉莉安，還能不時開車去諾裡奇幫詹姆斯照料動物。

“那後來呢？”歐微西聽得入神，擔憂地問道，“後來莉莉安怎麼樣了？”

在聽見莉莉安順利恢複健康，詹姆斯的動物收留中心也得以保留後，歐微西才放心下來。

她也這才知道，希裡安的這個文身是為了紀念在諾裡奇的這段難忘回憶。

歐微西和希裡安一樣，是熱愛動物的人，所以她完全理解和支持希裡安當時的做法。

“原來如此，”歐微西故作嬌嗔，“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莉莉安才去的英國呢。”

希裡安笑着替她把毛毯蓋好，“我父親開始也這麼以為。”

他當時不願繼承農場，又擅作主張跑到英國讀大學，這可把布蘭登氣到不行，固執己見地認為希裡安是喜歡上莉莉安才造成這種局面。

“所以，你當時為什麼不願繼承家裡的農場呢？”歐微西對此一直頗為好奇。

提及這個話題，希裡安明顯頓了下。

沉默片刻，他才開始娓娓道來：

“我從小在農場長大，小的時候我特别喜歡一隻小豬，它很可愛。于是我每天都和它一起玩，還偷偷給它取了名。

但小豬長大後其實是會被送去屠宰的。我當時無法接受，萬般懇求父親留下它。但我父親卻堅決拒絕，他給我說——

仁慈并不适用于畜牧業，農場不是慈善機構。”說完，希裡安苦澀一笑。

“因為農場飼養的多是經濟動物，農場營收依靠它們，所以生病或是身體有缺陷的動物是沒有經濟價值的，會被毫不留情地處理掉——即使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動物…”

“于是這讓我常處于矛盾之中。雖然我肩負着讓農場繁榮的責任，但我對農場上的經濟動物又有着強烈的負罪感。因此，我遲遲下不了決心繼承農場。”

歐微西問：“那為什麼後來你又願意繼承農場了呢？”

“這也是因為詹姆斯——”希裡安解釋着，“他告訴我，在大自然中，同情心也抵擋不住弱肉強食的法則。即便是小獅子，如果一生下來孱弱多病，也是會被獅群毫不留情地咬死；或被抛棄，讓其自生自滅，最後被鬣狗或鳄魚給吃掉。”

“而畜牧業法則其實和自然界的大同小異。動物優勝劣汰，競争力低下的動物會不可避免被食用。要是地球上有比人類更為強大的動物存在，說不定人類也會被無情送上流水線。這既是大自然的，也是人類社會的現實，而人類能做的，就是懷着感恩和敬畏吃掉它們。”

“我和我父親一樣，深愛這片土地。如果我不繼承農場的話，這片土地很有可能走向衰落。我父親對我抱有期待，我不想讓他失望，所以後來我還是決定繼承農場。”

“隻是…”說到這裡，希裡安眼睫低垂，聲音悶悶的，“我小時候會給農場上的每隻動物取名，但後來漸漸就不會了，避免産生羁絆。”

夜色微涼，希裡安的神情有些黯然。

歐微西深歎口氣，不禁有些心疼希裡安。她一直以為希裡安身為農場主繼承人，從小到大都在田園下無憂無慮長大，沒想到農場發展的背後卻是這樣一番殘酷的現實。

歐微西試圖調節氣氛。

“那——”她話鋒一轉，故意朝希裡安作握拳狀，“你老實交代，在大學有沒有喜歡過别的女生。”

希裡安擺擺頭，“我在英國一有時間就往諾裡奇跑，根本沒想别的。”

“那再往前呢？

“嗯？”

“再往前，”歐微西開始理直氣壯地盤問，“你有喜歡過其他女生嗎？”

“我上大學前一直念的私立寄宿學校。”希裡安哭笑不得地強調，“男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