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下。所有在說話的人突然神秘地同時安靜下來。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巨石的背後。

來了。

那張白得耀眼的皮毛，此刻穿在了夜的身上。少年身上挂滿繁複的飾物，手中拿着同他一樣年輕的木杖。而在他的額上、臉頰上，甚至雙手上，都繪滿了複雜的圖案。那些圖案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不同的顔色，紅色，黃色，甚至還有隐隐閃光的金色，不知道是用什麼顔料來實現的。

在這些花紋的映襯下，夜的神色無比平靜，毫無波瀾。他淡然，冷靜，是執掌雪狼部落的大巫，獸神的象征。

謝一程驟然間看到他的模樣，連呼吸都停了一瞬。

神性。

年輕人翻遍了自己的腦子，隻能想到這一個詞。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跟在夜身後的龍。即将繼任的首領掌心裡捧着什麼東西，走到廣場四周的火堆旁，将一些粉末撒進火裡。

夜沒有弟子，這次就靠首領自己來，完成這些協助性的工作了。

所有人都安靜極了，默默騰出廣場中央的一片空地，任由大巫唱起祝祈的歌，跳起敬神的舞。

藍綠色的火焰在四周騰空而起。

龍走到大巫的面前，走到距離他最近的地方，單膝跪地。他專注地看着大巫，那雙紅色的眼瞳中映着夜的影子。

在藍綠的火焰色彩中，廣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霧氣，繼而是無數巨大的圓形柱子，擴張成為看不見盡頭的一個巨大空間。謝一程曾體驗過這種感覺，此刻，它再次出現了，仿佛幻覺。

這一次，他仍然看不見其他的人，似乎這裡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

忽然，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有點模糊，但又足夠清晰地出現在謝一程的腦袋裡。

「是你，即将成為這個部落的首領？」

“是，我叫龍。”

年輕人聽見龍的聲音，從同樣遙遠的地方傳來，飄飄蕩蕩地鑽進耳朵裡。

哦？這就是其他人參加儀式的感覺嗎？看不見，但是能聽到當事人說的話？有意思。

「你是否願意帶領他們，繼續前行？」

“我願意。他們信任我，我便不會讓他們失望。”

「如果有一天，他們背叛于你，你是否還會記得，自己是部落的首領？」

這獸神，提的問題好尖銳阿。謝一程摸了摸下巴。當初自己加入部落的時候，可沒有這麼難答的問題。

“那麼，我會聽從大巫的命令。”

「好孩子……」

嗯？謝一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首領和大巫，其實是相互制約的關系，誰也不能一家獨大……或者說，一方是劍，另一方就是劍鞘好嗎。

這樣一想，更有意思了。明明是個原始的世界，這樣的統治思路可一點都不原始。

在他思考的時候，淡淡的霧氣從腳底出現，一點點上湧。謝一程低下頭，看着它蔓延開來，逐漸吞沒整個空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揉了揉眼睛，年輕人向四周看去。

白和灰都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身邊。鮮亮的紅色火焰在廣場四角跳動。夜已經不再唱那首神秘的歌了，不過龍依然跪在他的身前。大巫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正在低聲和他說話。

嘶——有點頭暈。謝一程按了按額角。

剛才似乎聽到了些什麼……他突然記起來，剛才自己又到了獸神所在的那個神秘空間，而且肯定還聽到了獸神和龍在對話。但具體他們說了些什麼……年輕人認真回想，竟一句話都記不得了。不過，要怎麼說呢，從感覺上，肯定不是什麼壞話吧。

還有些什麼？自己想到的東西，也都不記得了。苦思冥想了片刻，謝一程始終記不起來。

算了，放棄了。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比過好日子更重要的嗎？

沒有。

大巫直起身，對廣場上的所有人朗聲宣布。“龍已經通過了獸神的考驗。從今往後，龍，就是雪狼部落新的首領。”

龍站起身來，面對衆人。

“我已成為雪狼部落的首領。在此，我向獸神起誓，我會盡我的一切力量，帶領大家，保護大家，更好地走下去。”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