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是會冒險的,心裡幽微的不滿在叫嚣,朔月撇撇嘴,明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多少自保能力還跟着騙子俱樂部的成員深交,真不是在走鋼絲?約和頌啊約和頌,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在外面呆半天都沒有收到約和頌的信号,不知道他們是相談甚歡呢,還是約和頌已經被挾持了?!朔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這個登徒子這麼在意,從相遇細數,明明隻是短暫接觸過不到一天的時間,不及蜉蝣朝生暮死,甚至連名字都還是從挽月俱樂部成員口中得知的。朔月啊朔月,他或許真的和你的過去有關,但是你遠不止他一個選擇,不是嗎?為何偏偏認定了他?
雖然他知道本體不會做出窺伺分身記憶這種惡心行徑,但朔月依舊不會在心裡直接說出答案。記憶造就了一個人的全部,而他的過去已經遺失,某種程度上,如今的他算是轉世重生。但自他蘇醒以來,心中一直存在一道聲音,告訴他:不要遺忘,銘記一切,找到過去的自己,做出選擇,然後……帶我回到TA的身邊。
你要回到誰的身邊,朔月這樣問自己,可那道聲音隻會将這一句如同銘記于心的承諾重複循環,他得不到答案,像是活在過去的陰影下。因為想要擁有未來,就必須将過去的自己找到。
約和頌是他舊日回憶的錨點嗎?或許吧,要不然心中突然出現的在意算什麼?脫口而出的莫名其妙的話語算什麼?心和大腦像是被活生生分割兩半,心在激動得怦怦跳,大腦卻依舊在冷靜思考評估,割裂又相容,朔月覺得心背叛了自己,他應該做出更理智的判斷,不是嗎?朔月冷靜思索到,他不該被心裹挾着做出選擇,畢竟這種失控的感覺令人厭惡,他讨厭失控。
就算約和頌和他的過去有着很大關聯,但那也隻是過去,朔月冷酷又無情地想,先前短暫的不可控已經夠出格了,他扶額歎息,卻見後腳跟出來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那是什麼眼神?面對他人,朔月就沒了委婉這一說法,毫不客氣:“我和你很熟嗎?騙子俱樂部的成員,還是說,你也是被我清掃過的對象之一,來找我尋仇了?”
“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你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恕我冒犯。說實話,你和那位在外貌上并不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卻很熟悉。我第一次見到那位朋友的時候,他還隻是個跟着約和頌的玩偶,但之後再看見他時,他已經初具人形。所以僅靠外貌來分辨這位朋友并不靠譜,不過我和他相處的時日也不算多,對他本人的個性也不太了解,一開始看你出現在約和頌身邊,我還以為你就是那個朋友。”嘉禾目光深沉地望向緊閉的大門,仿佛要穿過層層阻礙,看見誰一樣。
朔月嗤笑一聲,“行啊,我原諒你的冒犯,那你跟我說說,我和約和頌‘那個朋友’,到底哪點相似?”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再相似也會如同一棵樹上的兩片葉子,存在着差别。怎麼說呢,對約和頌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倒是挺相似的,而且我覺得像不像不重要,約和頌的感覺才最重要。”想從他這裡套話?天啊,放過他吧。嘉禾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對聯盟這些執法成員的作風早有耳聞,沒想到爪子伸這麼長,都跑到蟲族帝國領域來了,依靠着教皇碾壓般的武力橫行霸道,偏偏又有一堆大儒、狂信徒、路人給他們辯經,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白癡不可怕,可怕的是這聖傾斐斯的正義之劍可不僅是個隻依靠武力的無腦使者。
約和頌,你知道你惹上了什麼樣的勢力嗎?嘉禾在心裡為他默默祈禱,拜托了,你最好永遠不要被這群瘋子纏上。希望這個家夥隻是路過而已。
宇宙各勢力輪番上演你方唱罷我登場,偏偏源初還能屹立不倒至今,他們的教皇不可謂功勞不大,将自身靈魂切割至宇宙各地,以此為眼注視衆生萬相,每隔一段時日都像收割韭菜一樣歘歘歘開始噶人,從不手軟,這種強硬的手腕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但是被盯上的對象下場隻有一種,那就是銷聲匿迹,死亡反而是最好的歸宿。
源初就像穿透黑暗卻帶着冷意的光芒,穿透骨子的寒冷嚴酷,源初的教徒無一不是信念堅韌到變态之輩,這也意味着他們極難纏,出現在哪個地方,就意味着這裡恐怕要出事了。
就在嘉禾胡思亂想擔憂之際時,此刻戰場的局勢也瞬息萬變。
“于天!你在做什麼?!你把他們都殺了?!首領說了要留蟲質,你把首領的命令當回事了嗎?!”
硝煙彌漫的内城,天火四墜擊潰了敵軍的心理防線,但反抗軍也受到了一定影響,無法再前進,反抗軍決定休整片刻,反正正規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了。破碎的天空,灰頭土臉的于天仰望着蒼穹,充耳不聞,世界之外,還有更美的星空。她轉而看向來者:
“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不殺他們?和我們一起從四方走來的姐妹、兄弟、親族都死在了他們手裡,你還記得同胞們死前凄慘無狀的模樣嗎?隻要一想起來,我就恨到了極點!不親手殺了他們,我怎麼給我的同胞報仇,不殺了他們,還會接着有蟲族死在他們手下,我隻是制止了這一切,做錯了什麼?”
“這些話你留着和首領說去吧!和我說沒用,于天,在戰場上就該遵守軍令,首領說了,留下這些俘虜,他們能發揮的作用更大。結果你看看你做了什麼!于天,之前你莫名其妙收下個來曆不明的蟲族,首領已經對你有異議了,隻是在這要緊關頭,為了不打壓士氣,才沒說什麼。現在你可算是徹底惹怒他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給出什麼解釋!”同僚幸災樂禍地離開了,于天看了眼他身後的烏魯斯,誰洩的密已經很明顯了,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她死嗎?
她當然知道在戰場上要遵守軍令,她要是沒有看見首領對着那些戰俘接着點頭哈腰、不斷降低下線的話,說不定她還真的會又傻又天真的将這些本該被處死的畜生留着。看來首領早就開始做打算了,離開背面後借着這些東風再一次淩駕到所有同胞頭上,做出賣同胞之類的叛徒行徑什麼的,這種事情在背面從不罕見,能活下去的話,背叛算得了什麼,但如果背叛的對象是反抗軍呢,若首領真的邁出了哪一步,這裡的蟲族将再一次跌入深淵,恐怕再無翻身之路。
“首領,是你将我從屍體堆裡刨出來,一點一點建立起了反抗軍,你說過,為了諾德爾菲背面所有被抛棄的蟲族的未來,你說你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正因如此,我們才會追随你。你的野心,也是我們的野心,我隻希望這一次,你不要讓我失望。”
那把劍被首領收為囊中之物,美其名曰神明的饋贈,可是于天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見,絢爛的流星自内城發射,刺破了諾德爾菲的天空,這并非神迹,而是人力。于天閉了閉眼,她莫名想起那位萍水相逢又實力莫測的蟲族,還有她無數和她同名的族親。
她們和她僅一牆之隔,攻破了内城,就能再見到她們了。
“哼!”于天狠狠握緊了拳頭,“這種時候停下來做什麼?!”
“長官!長官!大事不好了!阿格雷帶着其他将領告狀去了,不知道說了什麼,首領現在很生氣,讓你現在就過去找他!”親兵慌慌張張來傳信,于天冷靜地給能源槍裝填炮彈,對着天空開了一槍,仿佛就是在試火力,“來得可真快。傳我命令,如果我這次沒回來,你就通知我名下其它蟲族,讓她們護送于小天進入内城,無論誰讓她回反抗軍,都不要理會!叫上另一隊士兵,走吧!”
“是!”
她這次一定要問問首領,反抗軍的未來,到底要何去何從,反抗軍隻是邁出了一直以來謀劃的一步,但之後的路還很長很長,從北禍來到東劫,從東劫來到諾德爾菲,再到跌入地獄,淪為同胞的血包,再到反抗,哪怕之後的路艱難無比,她也絕對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