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晗洗過澡,腦子迷迷糊糊地便想睡覺,可她被放在桌上,隻能等虞以松回來。
迷瞪着雙眼在巨人衣服搭成的暖窩裡翻身,卻不料翻了個空。
虞以松見到的就是小美人兒驚呼掉下工作台的一幕,她眉心突突直跳,腦袋空茫一瞬,四肢在腦子反應過來前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夏晗。
巨人一個箭步便出現在夏晗眼前,巨大掌心托着她,夏晗心髒撲通直跳。
一時分不清是從高空掉落給她帶來的恐懼感,還是那神情緊張雙手顫抖之人給她帶來的情緒沖擊。
就那麼緊張嗎?
夏晗種種經曆表明,她不僅是巨人,更具備三陸公民的所有優點:耐踩、耐淹、耐火燒,并且更勝一籌——她的皮膚能無縫換新。
這點高度掉下來,她也就疼一宿,完全不到緻命的程度。
可巨人眉心高高蹙起,眉間鼓鼓,像是藏了數不清的情緒。
大手顫巍巍,竹綠眸子閃爍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夏晗怎麼了虞以松。
夏晗輕聲歎氣,安撫對方:“别緊張,我沒事,你不是接住了麼?”
其實接不住也沒事。
“阿晗命大。”虞以松沉聲。
夏晗:“……”
我就多嘴安撫你這嘴笨的。
“你還是别說話了。”她惱羞翻身,不理巨人。
虞以松倒聽話,讓别說話還真的一聲不吭,默默将夏晗塞回松軟被窩,自己捧着手機玩。
修長指尖飛快在屏幕上打字,回複信息。
千山:【母親,小媽有聯系過您嗎?我讓人去她住所敲門,她沒應聲,往常這個時間,她一定在家并且還沒睡覺的。】
千山:【查内鬼這事兒還得小媽批人手給我,您能幫忙聯系下她嗎?】
虞以松連打了三個電話給萬徑,皆沒接通。
心中暗忖奇怪。
萬徑擔任議會長一職,手機必須是二十四小時開機不離身的狀态。
不接千山電話還能解釋為母女倆鬧了矛盾,旁人刻意敲門也能解釋為萬徑不在家,但萬徑從不會不接她電話。
她的電話,萬徑一向秒接。
虞以松想了想,先給萬徑發了條消息:【收到信息請回複。】
再給千山發:【打了幾個沒接通,你親自回家一趟看看。】
千山:【好。】
虞以松:【有萬徑的消息第一時間聯系我。】
千山萬徑母女倆雖然鬼鬼祟祟地将盧濛推到台前,但虞以松仍然相信這兩人對三陸的忠誠。
是以,内鬼的線索仍由千山查辦。隻,虞以松也有别的考量。
這廂,千山收到母親的消息,回了個【明白】後便馬不停蹄下山。
轎車在蜿蜒曲折的山路疾馳而過,就連急轉彎,千山也眼睛不眨,點了點屏幕完成漂移操作。
輪胎狠狠摩擦瀝青地發出巨響,驚動一路休息的鳥兒撲棱着翅膀飛離。
深夜,京都路面車輛仍不少,黑色轎車靈活穿梭。
從啟動發動機開始,再到回家,用時不到三十分鐘。
車尚未來得及熄火,高大身影一徑沖向大門。
“小媽?”
進門後,千山腳步放緩,絲毫不見方才着急忙慌的模樣。
客廳隻留了盞小夜燈,找遍主卧以外的地方,皆沒見着人,顯然萬徑已經回房。
一米九的高個兒緊張地舔了舔幹澀的唇,乘坐電梯到二樓主卧,擡手,準備敲門。
屈起指骨在碰到房門前的一刹那收了回去。
還是不敢。
千山不允許她進入主卧、不允許她敲主卧門、甚至不允許她的目光直視主卧。
小時候敲過一兩次這扇門,換來了橫眉冷對,被要求三天都不許喊小媽。
那會兒才七八歲,小千山吃了冷臉,在主卧門前哭爬滾打,企圖引起小媽的憐惜。
可那時常穿着毛呢大衣的女人隻會雙手插兜,站姿筆直,更冷地盯着她鬧。
待她哭累了,便抱起她送回房。
禁喊小媽的整整三天,萬徑每夜都會陪她睡。
夢裡,小千山也哽咽着嗓音呢喃:“萬徑,萬徑,萬徑……”生怕出錯再被罰幾天。
九十多年過去,千山依然沒有敲這扇門的勇氣,甚至多看兩眼都想撇開。
她可以接受直呼萬徑之名,可以接受犯錯,但唯獨接受不了萬徑對她冷臉。
千山靜靜蹲坐在遠處角落,眼睛望向走廊盡頭的窗戶,終究撇開了視線,隻豎起耳朵。
一旦房門打開,她便能捕捉到聲音。
明月輪轉,天邊魚肚白泛起。
角落之人等着等着便到了清晨。
咔哒——
房門打開,沉穩的腳步聲響動,千山幾乎一彈而起。
“小媽早上好。”
打招呼時,視線盯在白牆處。
萬徑按下把手,關門後才細細打量對方。
一米九的高個子頭發淩亂,黑色大衣兩袖的位置沾滿牆體白灰,濃眉倦目,眼底印着碩大黑眼圈,微微偏頭,視線明顯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