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名外衛便候在院内,大拇指緊張地摁在武器上,目光頻繁交換,偶爾瞄向蹲坐在人型牆壁凹槽下腿腳微微顫抖的千山。
随着虞以松在房間待得越久,衆人神情愈發惴惴不安,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母親是來救夏晗的。
房間隔音很好,巨人關上門後,裡面便沒傳出半絲聲音。
隻是這一瞬,近門處突然傳來悶沉的‘咚’聲響,草木皆兵的外衛們瞬間提起一口氣,屏息,豎起耳朵。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高牆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聲音,甚至沒留下半絲風鳴,所有人隻能清晰聽到自己砰砰跳動的心聲,鼓噪如雷,越打越密集。
終于在這口氣息屏到極緻時,正房門口倏地打開,仿古的門甚至發出吱呀聲響,一簇高大身影邁出。
陰影籠罩下,叫人瞧不清月光的清淺與分明,不遠處的樹冠銀輝鋪灑,格外靜谧,與陰影下的肅殺戾氣形成鮮明對比。
有守衛硬着頭皮咽下口水,眸光上瞄,驟然凝固。
不是母親。
是夏晗。
等比例放大的臉部線條優越至極,皮膚光滑柔嫩,甚至尋不着一處毛孔,翩跹素雅的長裙襯得巨人矜雅清貴,可微沉的面色卻叫人不寒而栗。
夏晗是巨人族!
不知哪個守衛脫口而出,說出口後,衆人心中後悔莫及。
“物資車在哪?”
話是沖着千山問的,衆人如蒙大赦般齊齊偏頭。
千山早已知曉夏晗是母君,是巨人族,可還是會在看到對方的龐大體型後心顫惶恐不已。
她剛被母親甩進牆壁,咳得地面一灘血,身子正是虛弱時,遭不住巨人冰山般的威壓,千山嗓音顫抖且沙啞:“後,後院。”
隻見夏晗大步流星往後繞去,衣袂翩跹如仙神下凡,周身萦繞着清淡的青松香氣,她懷抱數捆新鮮青竹,再度回到正房。
衆人終于又喘上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灌入過快,幹裂的喉腔霎時充滿血腥氣,她們宛如着了魔一般依然無法停止大口喘息。
夏晗是巨人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她們又驚又懼,似乎隻有加重呼吸才能舒緩内心極度的恐懼和如雷般震耳般的心跳。
膝蓋打着顫,站立都得靠武器支撐,随時做好跪拜巨人的準備。
方才夏晗對她們的綁架和威脅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可這般叫人摸不透的反應卻如一把高懸的刀,懸在衆人頭頂,仿佛随時都能落下。
很快,刀結結實實地砍下。
正房門口再次打開。
虞以松身着一件寬闊大衣,肩膀無比寬敞,像一座穩重屹立不倒的大山,能穩穩籠罩身旁妻子,她滿臉沉斂清肅,如厚重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夏晗隻到虞以松腰部高度,可在衆人眼裡依舊高聳無比。
她隻是站立于虞以松身側,柳眉清冷,眼眸淡淡,世間萬物仿佛都無法入她之眼,月光落在長而翹的鴉睫,投下一片陰影,掩住半邊神情,生出幾分神秘感。
她氣質出塵又如君似王,與旁邊的沉斂竟能襯得極為和諧,相得益彰。
手被虞以松裹在掌心。
衆人齊齊雙膝下跪,額尖重重磕到地面,武器哐當散落一旁,她們朗聲高呼:“母親!母君!”
震耳欲聾。
排在前頭的守衛腦袋悄悄擡離地面,緩緩往上移,兩根手指驟然出現眼前,她脖頸被重重鉗住,喉嚨發出痛苦的掙紮聲,她卻生生壓住,唯恐驚擾母親和母君,再次拱起巨人的怒火。
“一群大逆不道的不孝女,無端影響實體營業,京都當街非法飙車,欺上瞞下擅用私刑欺辱母君,罔顧人倫天理難容,你們可知罪孽輕重!?”
巨人低聲怒吼,下一瞬,守衛的天靈蓋感受到一股下壓的力,靴底力量反之向上,守衛意識自己正面臨着什麼遭遇,低聲悲鳴。
可不待她發出半個音節,神力便轟然襲來,前所未有的疼痛鋪卷全身。
守衛被壓縮到極緻。
虞以松捏着‘小餅幹’,聲音冷淡:“母君念在你們初犯不予重罰,所有守衛到我這兒領輕罰,罰後除職,宮殿永不錄用。”
話音落下,‘小餅幹’被扔到地面,滾到前排守衛腳邊,扁人撞到同事腿上,被撞到的守衛大驚失色。
縱向壓縮!那得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求母親憐憫,求母君憐憫!”
那人一骨碌連滾帶爬溜到虞以松腳下,虞以松彎腰撿起,直截了當地完成第二份壓縮。
守衛驚恐的雙眼早已被壓進肉裡,扁扁一塊再也尋不着。
見狀,本欲求情的一些人面色煞白,神情痛苦萬分,她們閤眼,視死如歸般迎上前。
寂靜夜色裡,除了排隊移動的腳步聲、不成音節的嗚咽聲和骨骼崩碎聲外,再無異響。
一百塊‘小餅幹’散落,膚色各異,慘敗月光照拂,宛如修羅地獄,千山站在倆巨人身前,緩緩吞咽,一片空寂裡,喉嚨發出清晰的咕咚聲。
咽喉驟然被冰涼的巨手扼住。
千山擡眸看着碩大的母君,喉嚨不受控地逸出‘滋’、‘呃’等破碎的音節。
就在千山以為母君要親手捏扁她時,她的臉被捏了一下,又一下,冰涼指腹反複掐了三下。
“還挺滑。”語氣調侃甚至夾雜幾分狎昵,夏晗笑得意味深長。
千山:“……”
虞以松眸光晦澀。
這一刻,千山完全确定,母君是故意的,她生無可戀地闔上眼。
虞以松沉聲:“千山,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千山眼眸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