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送走了所有人，又隻剩我和她了。

“我們到主路邊上才好打車……”我話沒說完，陳晞的高跟鞋似是被什麼東西絆到了，一個趔趄就要朝前倒去，我飛快上前接住了她。

她仰頭看我，眼眶水潤，眼神迷離，充滿了楚楚可憐的誘惑。

“我沒事，你以為這點酒就能放倒我嗎？”陳晞溫潤的氣息灑在我的頸間，帶着葡萄酒的香氣，沁入我的心裡。

我連忙偏頭，稍微拉開一點距離。

“對不起，嘉雲，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陳晞帶着濃重的鼻音，慢騰騰地說道，仿佛一個犯錯的孩子在撒嬌乞求原諒。

她猝不及防的溫柔和道歉，讓我心頭一酸，仿佛所有的委屈都被人知道了那般，我的喉頭聳動，卻發不出聲音。

陳晞将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嘉雲，你怎麼不說話？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

我的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我沒有生你的氣，你沒有做錯什麼，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喜歡上了不能喜歡的人，要怪也是我的錯。”我輕輕地将頭倚靠在陳晞頭上，“你好好地，好好地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我一直有些疑惑，陳晞在知道我對她另樣的喜歡後，為何非但沒有回避我，讨厭我，反而總覺得是她對不起我？

“晞姐，你……讨厭過我嗎？”我緊張地小聲問道。

“你這麼讨人喜歡，我怎麼會讨厭你？”

我沒想到陳晞毫不猶豫就做出了回答，堅定而真誠。

“就……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後，你不會覺得我不正常，甚至是有病嗎？”

陳晞突然從我肩膀上離開，轉頭看着我。我的臉燒得越來越燙。

“小嘉雲，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喜歡上一個人沒有什麼對錯，更不要因為你喜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就去否定和質疑自己。是我沒法回應你的喜歡，這并不意味着你的喜歡就是錯誤的，是另類的，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千萬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順其自然地去做你自己就好。”

我的眼淚又不争氣地往外跑。我曾試想過很多次，在陳晞知道我對她的喜歡後，但凡她表現出對我的一絲絲厭惡，像我自尊心這麼強的人應該很快就能徹底放棄，走出這段感情。

可是陳晞沒有，她反而對我的這份喜歡給以理解，給以尊重，甚至因為無法回應我的喜歡而感到自責。

這樣的人，我真的沒法責怪，沒法不喜歡。我甚至很感激陳晞，感激我第一次喜歡上的女生是她；感激她的這番話打消了我一直以來因為喜歡女生而産生的恐懼和不安；感激她讓我可以去坦然地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喜歡女生的事實。

我們繼續坐在路邊的石階上，并肩看着城市的燈火。陳晞說還不想回家，問我要不要去喝杯果汁醒醒酒。

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我們去了第一次一起吃宵夜的那家小酒吧，點了同樣的小吃，要了兩杯鮮榨橙汁。坐在挂滿小彩燈的院子裡，彷佛回到了最初相識的模樣。

那時的我剛知道她是部長，聽到她說要把我當朋友時我受寵若驚；那時的我第一次吃到那麼好吃的炸洋芋球，開心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那時的我以為真的可以和她這麼優秀的人做永遠的朋友，滿心歡喜……

時過境遷，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卻是不同樣的心境了。

我環顧四周，熟悉的裝潢，熟悉的服務員，當初我和陳晞的關系就是從這裡開始，如今也要在這裡結束了。

有始有終，挺好的。

吹了會兒晚風，半杯橙汁下肚後，陳晞看上去清醒了許多。盡管我也不知道她剛才到底醉了幾分。

我說她清醒，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和神态又回到了那個陳部長的模樣。她沒再說什麼道歉的話，也沒再說任何有可能會刺激或傷害到我的言語，她隻是像個前輩，像個姐姐那樣，同我分享着她在職場中的生存法則，講她待人接事的技巧，講她披荊斬棘鬥智鬥勇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