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喧嚣一片,好不熱鬧。
關隴一帶說來奇怪,好些外地人蜂擁而入,大街小巷到處蹿出來江湖俠士打扮的人,各有各的口音,想來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
現下長安城的一座名為“福來客棧”裡,一樓大廳熱熱鬧鬧地坐了好些人,他們正紮堆聊閑話。
人群中有人眼睛觀察四周,說:“你們說這白家到底怎麼回事啊?先是被滅門後又說存活了一個次子。現在還放出消息說自己有鴻芒劍,真不怕仇家再次找上門?我要是白笑春,早躲到窮鄉僻壤去了。”
一個剛進客棧的少年叫道:“鴻芒劍?曾赫赫有名的鴻芒劍?白笑春是何等人物,竟手持鴻芒劍。”
長得高高瘦瘦的男子嗑着瓜子說:“小子,你不懂了吧。鴻芒劍乃号稱‘天下第一斬魔劍’。當年常棣前輩手持一把鴻芒劍,殺盡魔人四十門,幾乎斬了魔教的根。這白家與常前輩頗有淵源。四十年過去,常前輩也垂垂老矣,天下第一斬魔劍不給白笑春又給誰?”
須發皆白的老頭兒譏笑:“說了半天,你也不知道白家是何等人物。還得由我告訴你!”
他咳嗽幾聲:“外地人可能不知道,可我們本地人卻清楚。白家是關隴一帶的富商大賈,早年由白英和白雄兩代跑商,到了白楊這第三代,更是孫勝過祖。”
有人眉頭一皺:“可聽說第四代白笑春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此滅門之事便發生在他身上。”
“瞎說。”老頭兒搖頭,歎道,“白家的基底紮實,你以為白傷秋和白笑春是纨绔?錯了錯了,白傷秋乃長子,為人謙和有禮,無人見了不贊歎一聲‘真君子也’。白笑春為次子,年紀輕輕便武藝高強,号稱‘西安笑春虎’。你是從哪得來的消息?”
那人呐呐道:“十文錢從叫花子嘴裡得出的......”
青年人走到一桌下,邊喝茶邊道:“可是白家為何會被滅門?以仁義出名仇家不多吧。”
老頭兒道:“就是因為這‘天下第一斬魔劍’——鴻芒劍!”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殺人奪寶!”
老頭兒緩緩點頭。
高瘦男子冷笑道:“你也沒講到要點,白家手裡為什麼有常棣的鴻芒劍?”
不錯,白家走了什麼大運有鴻芒劍?
後腰挂着劍匣的劍客笑道:“白笑春使劍,幼時曾跟常前輩學過一段時間。常前輩把劍交給他,隻怕有這一層關系。”
老頭兒一拍桌子,叫道:“對啊,我怎的忘了這段過往!”
正當他們各有所思之時,客棧又走進來一個披着紅披風的男人,幾乎是腳還沒邁過門檻,衆人已注意到他。
那是一襲紅披風,并不同于凝固的暗紅血色,它是純正鮮豔至極的大紅。如此惹人眼球,在一名男子背後晃悠。
那人模樣極不錯,也是風流倜傥的好相貌,隻是他的臉上有一處奇怪,他竟有“四條眉毛”。
衆人安靜地盯了他半響。
男子眨眨眼,笑道:“怎麼都瞧着我?難不成我臉上長花了?”
老頭兒道:“‘四條眉毛’陸小鳳果然人如其名。我平生還未見着胡子與眉毛長得這般相像的。”
陸小鳳慢悠悠用眼睛掃視客棧一圈,隻剩下劍客那桌有空位了,便笑着走過去,邊走邊調侃:“那你今日可算是一飽眼福了......兄台,叨擾了。”
劍客輕輕點頭,沒說話。
茶館裡複又熱鬧起來,都在讨論誰是滅了白家的兇手,誰又能獲得鴻芒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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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一定抓住兇手給你報仇。”
“等我。”
孤山,常棣居所,燈罩内的火焰舔舐着油芯子發出微不可察的聲響,大部分昏黃的燭光投射出一條黑影,緊緊靠在床邊。常飛雪把布巾用熱水打濕,擦拭着爺爺的身體,半邊臉藏在陰影後,讓她稚嫩的面龐看起來從純真染上森然的陰霾。
路軒站在屋外,把刻完字的石塊立在土坑前面,接着伸手拂去石塊上積攢的雪。
常棣之墓
常飛雪敬拜
那些濕潤的、潔白的雪染上塵埃,幾乎變成了灰蒙蒙的顔色。
常飛雪背着常棣的屍身走出來,輕輕放進土坑,填埋,做完這一切後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地凝視着墓碑上的字。
她總是很安靜。
路軒在腦海裡戳了戳系統:“你為何發布任務讓我救下她?”
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巧剛好在孤山山腳碰見常飛雪。
以當時她的狀态,若沒有路軒,很快便會凍死雪中。
系統的回答理所當然:【她是天下第一斬魔劍的孫女,你幫她殺掉她仇家,說不定獎勵你一把鴻芒劍,咱們大俠就應該有一柄超牛的劍!】
路軒眨眨眼:“你就這麼确定鴻芒劍在她手裡?”
【......其實我也不太确定,咳咳,等一下啊,我發現貌似,好像,似乎,可能隻有常棣知道他的鴻芒劍在哪。】
路軒笑了笑,吐出冰冷的四個字:“廢物東西。”
系統隻能色厲内荏地罵罵咧咧自動休眠。
鴻芒劍......
他把手放在自己腰側的鐵劍上,這柄劍還是七星壇底層用的劍,已經變成認識多個月的老夥計了。
拇指摩挲着粗粝的劍身,路軒抱劍不語。
到現在,系統一直都在試圖讓他當一名江湖人,而非教他如何當一名俠義忠孝責的大俠。
可就算沒有系統,誰又會教他當真正的大俠呢?
他慢慢直起身來。在這個季節的孤山,一場雪帶來的美景十分有限,尤其是那個黑衣人在一絲絲籠聚雲層下快速奔過來,全然破壞了短暫的安靜。遠處的樹木,枝桠與積雪一起搖晃,啪一聲跌落,摔個粉碎。
劍出鞘,路軒這時還有閑心對常飛雪說:“你不許搶我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