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城眼眶一紅,不知想到了什麼,蕭澤連忙将他攏過來,輕聲道:“你隻是不習慣,習慣些便會好。”
“嗯。”
蕭澤輕拍着他的背,小聲地安慰着他,指尖旋起一點白光,先把他唇上的破損處理了一遍。
趁聖蘭香味正濃,将今日的一并給他了。
少年似乎如今淚腺很是發達,他幾百年間心性淡泊,沒有哭過,今日卻将幾百年沒有流下的淚盡數流了下來。
某一刻,淚水又成串地落下,滴在蕭澤完好無損的黑衣上。
*
蕭澤走出大殿,赤金麟黑袍纖塵不染,絲毫看不出方才發生過什麼。
宋冕就站在旁邊,局促道:“殿下,我現在進去和龍蘇大人說嗎?”
蕭澤道:“不必,五日後你再來。他如今不太對。”
宋冕忙道:“大人是生了什麼病?您知道,我在營地裡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醫師——”
“讓你五人後來就五日後來,哪來這麼多廢話!”宋冕懷裡的龍蛋說。
因為這顆蛋老跟着他,甩也甩不走,宋冕便在腹前綁了個袋子,專門裝着這顆巨蛋,他一走一颠地頗像一隻袋鼠,但營地裡除了龍斬殿下,便是宋統領官最大,所以衆人忍笑忍得很辛苦。
蕭澤瞥了那枚蛋一眼:“快出生了?”
宋冕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是幻聽了才聽見那枚蛋在說話,老老實實道:“前聖主大人孵蛋孵了幾十年都孵不出來,我如何孵得出來,殿下說笑了。”
“心誠則靈。”蕭澤丢下一句,飛身而去,又道,“蕭折,給我守住殿門,不許任何人進去,不然我就把你煮了做蛋花湯。”
宋冕正在納罕,這裡哪有一個人叫蕭折,卻冷不丁地聽到自己懷裡那枚蛋說話了:
“知道了,你那殿都布了這麼多陣法了,銅牆鐵壁都比不過,怎麼會有人闖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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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音鏡一直放在小五榻邊,所以小五若有動靜,他會聽到。
死都時期,是機械修仙域最低迷的一個時期,政.權混亂, 到處都是死人,像他這樣的地方勢力數不勝數,就如越清城所猜的一樣,這場天疫是針對靈魂制造人的一場人禍,而非天災。
五百年前,這場人禍就被他和小五聯手終結了,代價是他成了妖域聖主,小五成了古武劍道的掌權人,尊主龍蘇,一個在機械修仙域,一個在古武劍道,兩世相隔。
一見面,還被各種人誤會為不死不休的宿敵。
蕭澤第二次來到黑霧所在處,此處一片安靜,那些詭霧不見了。
前邊有一座高山,層巒疊嶂,看不見頭。
傳音鏡那頭傳來一聲無意識的咂嘴,有被子抖落的聲音,蕭澤拿起鏡子,信步走着,半晌,果然聽到紙被揉皺成團的聲音,“啪”得一聲,紙團被擲在地上。
“蕭廷美,你要不要臉!”
蕭澤輕笑一聲,唇對着傳音鏡低語:[你不熟悉我,那般便覺得十分羞恥,還要難過,還要哭,你足夠熟悉我便不會那樣——]
[你再說,我就挂斷了!]
蕭澤從善如流住了口,他不知看到了什麼,漫不經心地朝虛空處一拽,一個長着長着兩隻尖角的小怪物,被他從空氣裡拽出來。
他掌心托着那隻戰戰兢兢的小怪物,在掌心颠了颠,隻聽小五道:[你今日怎麼又出門。]
[找找回去的路,不想在這兒待着。]蕭澤說。
[……哦。]
[沒有危險,我會很注意,]蕭澤道,[你且放心。]
對面顯然又炸了:[誰擔心你了?自作多情!]
蕭澤聽着鏡子對面人的嘀嘀咕咕,一大早便這般開心,那少年顯然心情不錯,蕭澤将小怪物裝進随身的乾坤袋。
往虛空處再次一望,轉身走了。
[阿澤很快回來嗎?]
[嗯,很快。]
[我想摘點果子吃,這殿外有棵不知名的樹,我看那果子紅豔豔的,你說我若不變成人,會不會以後身上長果子?]
[會,然後我會一顆一顆吃了你!不許出殿門,在我回去之前。]
[我就不。]
[越小五,你今天的湯沒有了。]
*
小五就是這樣,在他沒意識到之前,他會很幼稚地跟你要東要西,話裡話外都是發自内心的依戀和愛慕,但一旦這個人反應過來,意識到他此舉的幼稚,他就會很冷淡。
一句話都不說。
所以這個人身上,有種很強的割裂感,一方面天真爛漫,将全部身心奉獻給你,另一方面孤獨沉冷,用五百年前整治古武劍道的霹靂手段,研究, 并整治他自己身上不合理的地方。
蕭澤一聽對方又不說話了,就知道這人定是又看見了什麼人, 或什麼事,那副沉冷心腸又被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