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弟子有一事不明。”
“何事?”
“本界一萬八千年無人飛升,現今都傳得無上道體者方可打破桎梏,尋得長生。弟子不明,隻不過一人便能解這萬年修者大劫?若真如此,世人何必苦修?天道可真如此兒戲?”
“書院始祖扶搖尊者,傳說便是那無上道體,師祖當年如何光景已不可考,然百萬年前靈氣充裕,瑞鳥靈獸,天材地寶多不勝數,世上修者衆多,第一個飛升的卻還是師祖。無上道體者乘大氣運而生,天生異象,福澤深厚。”鶴發老者睜開雙眼,“杦煙,你心中已有定奪,便不必猶疑,放手去做便是。”
林杦煙垂首拜過,“謹聽師尊教誨,外界烽煙四起,天劫将近,萬望師尊小心。”
無人應答,再看,老人已閉上雙眼,重歸混沌裡去。
青山環繞,竹語簌簌,正是南山書院禁地,南山。林杦煙從竹林出來,靈犀神君急忙迎上,問道:“師叔,師祖可還安康?”
“師尊安好,不必挂礙。”
“無常魔尊那事,我已照師叔所言答複各家,那些人雖都應了,說是小事不必麻煩仙主,但私底下動作頻頻,想來并不死心。”
林杦煙點點頭,問道:“靈犀,我初來書院那年,院長還是你師父鶴年尊者,鶴年尊者五百年前死在天劫之下,然後書院由你掌教,靈字一輩至今無人修成大乘,是不敢還是不能?”
靈犀神君輕撫腰間竹箫,遙望竹林随風掀起一陣陣綠浪,幾隻飛燕不安的從茂密葉片中騰起,“師叔說笑,修者本就逆天而行,若連提升修為都小心謹慎,心存畏懼,那又何談修行?若這般怕死,不若早早散去一身修為去往滾滾紅塵做個閑散富家翁。”
林杦煙在六十八歲那年拜入南山書院,那年他剛結金丹,入門時候很巧,南山尊者出關。林杦煙還記得,南山尊者低垂着眼摩挲着那方素環玉,滿殿的修者屏息不敢說話,林杦煙也無法言語,南山尊者隻是站在那處,厚重的威壓就已經讓人難以呼吸,原來這就是大乘尊者嗎?林杦煙第一次對得道飛升升起渴望。
林杦煙原本的小宗門在他決定拜入南山書院的時候便遣散大半,除了幾個親族,隻剩下幾個資質還算能看的弟子,問了各自意願,留下的一同跟着林杦煙來了南山書院。
他們一行十五人,徒步攀問道崖,問道峰上沒有路,懸崖峭壁,草木繁盛,蟲鳴螽躍,整整六天,他們狼狽的站在刻有南山書院四字的巨石之前,每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盡。
巨石一旁迷霧中走出一身青色绫羅的弟子,看着一群老少或坐或立,眨眨眼隻說:“金丹修士來訪,問道峰上可以禦劍。”
“我來拜師。”
弟子于是點點頭,領着他們進去。書院裡很是冷清,踏入問心殿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來得巧,南山尊者出關,整個書院的人都聚在這裡向尊者見禮,這時候本不該有人去接待他們,是尊者說:“有客來訪,該去迎接。”于是書院院長首徒靈犀就去了。
林杦煙一衆拜見過尊者,獻上素環玉,便垂首立在一旁,卻見南山尊者接過那方素環玉摩挲良久,神色不明,于是整個書院的人都把目光投到林杦煙身上,卻見林杦煙恭敬的垂着頭,眼睛微微閉起,長身玉立,寵辱不驚,好一個端方君子,大殿肅靜無聲。正在衆人都快無法忍受的時候,南山尊者終于開口道:“你與我有緣,可願拜師?”
林杦煙還沉浸在大能無盡的威壓中,呆楞一刻,立即俯身跪拜道:“謝師尊垂憐,請師尊受弟子一拜。”
“其餘訪客,若是雙方有意,也可加入門下。”
大多人都留下了,隻除了原身的父親。
林杦煙被安排住在南山邊緣竹屋,林承雲來的時候是傍晚。
“為父自知天賦不高,金丹多年毫無進境,也無意留在書院,今後便去做個無名散修,如今你自有前程,想來也不用我擔憂,便就此别過吧。”
林杦煙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是個孤兒,對眼前這個父親說不上孺慕不舍,這時候卻也有些空落落的難受,林承雲笑着拍拍他肩膀,“杦煙,大道獨行,萬望鵬程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