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他們離建木已不算太遠,穿過甯洲城就是東海,行船七日,可達建木之處。
今日城中難得露出些昏暗日光,扶搖起的很早,時間已經再拖不得,在離開甯洲城之前須得完成律令的篆刻,否則出海之後建木枯萎生出的惡氣污染律令後果不堪設想。
扶搖擡手引想紫氣入筆,隻得絲縷薄霧,細看之下還帶着疫病黑氣,最後隻能揮手打散,時日越久,不論是扶搖本身日漸稀薄的修為,還是更污濁而難以掌控的天地靈氣,都讓律令的煉制越加難以完成,如今終于徹底無法吸收天地靈力,這剩下的一枚律令,也不知還能否有煉成的一天。
扶搖閉關過去五日,老頭在第二日便支撐不住離世,靳浪和林杦煙按照約定将他屍身燒去,骨灰帶出城找了一處荒野中獨立的松木立了墳。
這短短幾日功夫城中又死了百來人,本就凋敝的城鎮更加荒涼,林杦煙在城中找到了藥鋪,鋪子裡早就荒廢沒人看守,但是各類藥材卻還剩不少,修行之人本就通曉五行,他按疫症症狀配了預防的藥,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總是聊勝于無。
這每日一鍋苦湯,幾乎把全城的活人都引了出來,滿打滿算也不過三百餘人。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還真有病人感覺好了些,這下子他們喝藥的熱情更高了,周平周安也停了守城的活來幫忙派藥。
林杦煙這才知道他們原是城主親子,疫病起時城主本叫他們離開,隻是二人放不下父親和這一城百姓才留了下來。
“你拿藥材那個鋪子裡有個醫術高明的老醫師,疫病剛開始泛濫帶着兒子研究藥方想要救人。老先生日日同病人呆在一處,不過三日就被感染,自己也病倒榻上。他拿自己試藥,情況本好了些,卻在一個夜裡突然惡化,當夜就去了。他兒子繼承遺志繼續研究藥方,也是同樣下場。于是藥鋪就荒廢了。”
周平緩緩叙述着,醫師死後,城中人心惶惶,感染者更多,不少家資豐厚的人當夜就逃出了城,城主擔心疫病傳播下令封城門,周家兩兄弟也就徹底留了下來,後來的事不必多說,疫病肆虐,甯洲城逐漸成了空城。周平笑了笑,“我打聽過哪些逃走的人,說是離開不久也都病死了。”
“難怪周平兄弟前日阻攔我等進城。”林杦煙打滿一碗藥端給排隊的病人。
“若非見幾位氣質非凡不像常人,我是不會讓你們進城的,沒必要枉送性命。未來若能留下一條命來……”周平停頓片刻,搖頭笑道,“算了,不說這個,還不知道靳兄弟今日幹嘛去了,怎不見人?”
林杦煙手中木勺一頓,靳浪今日确實神色不對,讓人心生不安,他将勺柄放進一旁的周安手裡,“今日還勞煩兩位,我去看看他。”
林杦煙心頭突的漏跳一拍,急急回到破屋,卻見靳浪面色慘白立在院中,而屋頂上竟出現了劫雲,雷聲滾滾,那是因神器出世而生的劫雷。
靳浪搖搖欲墜,“林杦煙,我感覺到扶搖尊者今日完成那枚律令就是融進大夏龍雀的那枚。”那枚律令,如今在他的識海之中。
林杦煙本該想到的,怪他疏忽大意,時空法則之中不可有因果同源之物共存,那枚律令,即是兩人穿越的契機,也是埋下的引雷。
來不及多說,劫雷已經劈下,不止向着扶搖閉關的小屋,還有一部分竟向着靳浪襲來,林杦煙一手拉住靳浪盤腿坐下,“抱元守一!”
因神器出世産生的雷劫威力非凡,原本因為扶搖尊者手中的律令尚未完成所以才能瞞過的時空法則,如今律令完成在即,靳浪因此而被大道排斥,猛的吐出一口血來。
林杦煙雙手死死抵住靳浪背心,努力突破法則桎梏壓榨出靈力運轉于兩人之間,雷聲越來越大,天邊烏雲沉沉,碗大一道雷光劈下,扶搖閉關的破屋頃刻就成了一地碎石黃土,廢墟之中扶搖一手指天,撐出一道靈障,靈障逐漸擴大,将林杦煙連同昏迷過去的靳浪一同罩住。
竟不知扶搖尊者還保有如此修為,不愧是修行始祖,林杦煙将靳浪攬進懷中,喂下一顆上品療傷丹藥。
劫雷久久不停,劈到深夜才算結束,烏雲散去後扶搖一屁股坐到地上,此刻三人同樣灰頭土臉,好在一切終于結束。
林杦煙調息很久才舒緩□□内亂竄的靈力,問道:“前輩可煉制完成了?”
扶搖握着那枚篆刻完成的律令,眉頭緊鎖,“這枚用不了。”煉制過程原本十分順利,然而雷劫卻在完成之前到來,一朝踏錯滿盤皆輸,如今隻是一個半成品。
林杦煙早有預料,若是完成,想必律令不會流落民間,最後入了靳浪識海,“前輩不必擔憂,你應當也發現了靳浪識海中的那枚律令,我們都疏忽了,有它在律令絕無可能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