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越說越起勁兒,一開始是惋惜昨日沒喝到不要錢的酒,後來又讨論萋萋是不是很快要當上吉慶樓的女掌櫃,若是有人能勾搭上萋萋,說不定能當上吉慶樓的新掌櫃。若真有人當上新掌櫃,一定要請客做東,請他們去開懷痛飲。
“酒窖都燒了,飲什麼飲?”
“诶,不對啊,李掌櫃昨日不是帶回了佛燈嗎?佛燈怎的不管用,連火都壓不住?”
“去你的,佛燈是驅邪避妖的,和失火有啥關系?”
“連火都壓不住,還能壓住妖?走走走,别等了,這佛燈誰愛要誰要,我回家睡大覺去,卯時還得去殺豬嘞。”
“喲,張屠夫莫不是真要去勾搭吉慶樓的萋萋?若是事成,你還能記得殺豬這回事?”
“你看佛陀旁邊那個發燈的仙女,和萋萋相比誰美?”
“你敢打仙女的主意,昨天國公府世子都沒能說動她。你小子到底是來求佛燈還是來看仙女?”
衆人嬉笑一場,閑言碎語張口就來,打破了佛殿的沉悶肅靜。但燈女依然垂首望着佛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仿佛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張屠夫辯解幾句,正欲離開,殿門忽然大敞,冷風直灌佛殿,吹動衆人衣帽。
“此地有妖鬼作祟,速速離開。”一白衣男子隻身執劍立于殿門處。
佛殿中起了一陣哄鬧,排隊的人紛紛回頭看他,又扭頭看向正前方的佛燈,猶豫着要不要離開。
“你誰呀?偌大佛殿,仙女和佛燈在此,何處有妖鬼?”隊伍中間一尖臉男子帶頭質問。
“捉妖的。”甯天微走入佛殿,劍尖一路劃過地面,發出铮然之聲。
“捉妖?你假借一番姿色,膽敢冒充天師,妖言惑衆想騙走我們。你這假天師,老實交代,是想獨占佛燈,還是看上了發燈的仙女?”尖臉男子還不罷休,帶動更多人跟他一起站出隊伍,意圖攔住“假天師”。
甯天微不予理會,徑直往前。他行進途中,突然有人大喊:“快看,佛陀睜眼了,佛陀怒目,定是要治他的罪!”
衆人紛紛昂首望向佛陀,果然見那金色面龐上一雙圓眼赫然閃着幽光,飽含怒意。被這怒目一瞪,衆人隻覺心驚,腿一軟便跪倒在地,佛殿中齊刷刷跪了一大片。
此時又有“刷”的一聲,一抹寒光閃過,佛陀雙眼驟然碎裂,金面上流下兩行血水。
“你你你,大膽狂徒,竟敢刺傷佛陀眼睛,小心遭天打雷劈!”
“老天啊,佛陀饒命,這全是他一人所為,和我們沒關系……”
“還不快跪下認罪,佛陀一定會降罪于你!”
滿殿驚呼之中,十餘盞佛燈驟然亮起,旋轉着上升,變成一朵朵燃燒的芙蕖。花瓣一層層打開,吐出了花心,竟然是血淋淋的眼仁。
“要死了,這是什麼鬼東西!?”衆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吉慶樓失火,是佛燈點燃的?”
“什麼佛燈,這是妖燈!快跑啊,天師救命!”
衆人亂做一團,驚恐的眼神被妖燈火光照亮,妖火很快讓人神志不清。十餘顆帶血的眼仁四處沖撞,擠進滿壁佛像的眼眶内。
數尊佛像脫壁而出,面孔猙獰,怒目圓瞪,手持弓箭寶塔,要将殿中求燈之人趕盡殺絕。
靈鶴不在,甯天微親自動手,利劍橫掃而過,将妖瞳悉數刺破,佛像轟然倒地,芙蕖火光消散。他的劍飛向燈女,本已一劍穿心,不料劍尖上隻挂着一張紙糊的人影。
燈女化作一縷煙霧逃散,亂糟糟的佛殿裡,隻餘陰森森的詛咒在飄蕩——
“記住你的罪孽,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