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一月一封,兩年來,從未間斷過。
做完這一切後,裴玄忌又不死心地将姚越的那兩封信拿出,逐字看過,企圖想從當中,尋到些關于雲知年的隻言片語,他倒是不擔心姚越又陽奉陰違地背着他欺辱雲知年,他擔心的是江寒祁。
盡管軍中早有傳聞,說是那雲知年如今已升任掌印,位高權重,可雲知年畢竟是太監,在那深宮之中到底是要依附于江寒祁的,若君主當真以強權相逼,雲知年定會受苦的。
他生怕雲知年受苦。
想到這裡,裴玄忌的心猛然揪住。
可說到底,他又有什麼資格替雲知年擔心?兩年來,貴為掌印的雲知年何曾給他來過一封信?或許,那份短暫的際遇,也隻有他,會蠢到念了兩年之久。
裴玄忌無奈笑笑,可目光卻在觸及那一封封疊放整齊的信件時,緩緩滞默,最終化為一聲歎息,消散于暮色之中。
這份恹意直到用晚膳時,仍在持續。
曹伯看他筷子都不怎麼動的,不由擔憂道,“三公子,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裴玄忌從小面冷。
隻有同兄姐或者和軍營裡的兄弟們待在一起時才會開懷些許,這兩年尤其若此。
特别是兩年前剛從上京回陽義時,他被裴千峰那邊的将領叫回了隴西。也沒說是什麼事,就同當地的督軍打了招呼,就把人給強行帶走了,約摸兩個月後,裴玄忌才被人送回來,結果這人當時看着就不對勁了,走路都需要人扶。
裴玄忌那時還犟嘴,說沒什麼事,還是曹伯請了大夫上府裡,強行為他看診,才發現他受了傷,精瘦的後背上居然爬滿了用藤條抽出來的斑駁血痕,一道接着一道,像蜿蜒盤旋的毒蛇,橫亘交錯,觸目驚心。
曹伯那時方才知曉,裴将軍這是動了家法。
饒是裴玄忌身子骨那般硬朗,這回也是老老實實地在榻上趴了半個月才能勉強下地走動。
這之後,裴玄忌就愈加沉默寡言了,連笑意都大多是勉強的,曹伯看在眼裡,難過在心裡,便試圖想解一解裴玄忌的心結,“阿忌。”
他像小時那樣喚他,親和且慈藹地說,“若有何事,就同阿伯說說,阿伯不是外人,在将軍那邊也是能拉下老臉說上幾句話的,若你…”
“真沒什麼事。”
裴玄忌放下筷子,“天熱,我沒什麼胃口罷了。”
曹伯還欲再說,裴玄忌卻徑自起身離席,“你們吃,我先回房歇着去了。”
“三公子!三公子!二小姐她來了!”
正在此時,忽有一小厮急急前來禀告。
“什麼?二姐?”
“裴三!”
裴玄忌疾步沖往前廳,果見裴定茹在一幹人簇擁下風風火火趕來。
“見過二小姐!”
參軍府衆人見狀,齊聲行禮。
裴定茹一襲戎裝,英姿飒爽地踏入府中。
她乃将門之女,自幼亦是長在軍營當中,舉手投足間自較之尋常官家貴女要更直爽潑辣些,且她精通騎射,熟谙軍政,在隴西軍中亦擔任軍職,所以,全府上下無不對她禮敬有加。
“嗯!”
裴定茹揚揚下颌,解下披風抛給随從,“裴三,我這次來陽義,是專程過來看你的。”
“看我?”
裴玄忌皺眉,原本見到二姐的欣喜之色瞬間凝固,他太了解這位二姐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這般鄭重其事,定是有什麼要事。
裴定茹瞧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便上前拍了拍他緊繃的背,溫聲對他說道,“别擔心。我這次來看你,就為兩件事,其一,父将下月過六十大壽,你得回隴西賀壽,陽義這邊我們會替你像督軍告假。”
“不去。”
裴玄忌拒絕得幹脆,眸底藏着一絲黯然,“我當年及冠時,他連我的冠禮都不願主持,若非大哥代勞,我這冠禮眼看是辦不成的…他既不将我當做兒子,我又何必把他當父親?”
“阿忌!”裴定茹厲聲喝他,“休要胡言!”
“不是胡言!他本來就不喜歡我,從小就不喜歡,我若去了,隻會給他心裡添堵,他怕是連這個壽都是過不好的。”
“怎麼會呢?父将心裡有你。否則你以為我怎會親自過來一趟?”
裴定茹緩下語氣,“這自是父将交代。其實上次他對你行過家法之後,就一直後悔自己下手太重,他思念你,卻又怕你怨恨他,所以冠禮才交由大哥去辦的,無非是位高權重多年,抹不開面子罷了。”
“當真?”
裴玄忌神色微動。
“自然,這第二件事,也是父将交代。說這次回去,讓我們替你相看人家,給你定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