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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你看书网 > 山河輿圖 > 第72章 十六 兵不血刃(下)

第72章 十六 兵不血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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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醫者小心翼翼地将天子頭上用的銀針拔掉,又用細絹一枚枚地擦拭幹淨放入針囊,最後捆紮好了擱入藥箱中,起身向後退去的時候,天子隻覺全身的血液猶如曆經了一個嚴冬的冰河終于在春暖花開之際再次歡騰流暢起來。這歡騰的血液湧動入天靈,整個頭顱一片清明,時常莫名模糊的雙目精光乍現,整個世界在他的眼底無比清晰。就連時常麻痹了似的四肢也湧入一股熱流,四肢百骸通透靈活。

他忍不住活動了活動手腕,果覺沉重的手臂矯健有力起來。

小黃門杜緻一把揮開了笨手笨腳的小近侍,親自上前扶起這九五之尊來。

天子坐在榻上,瞧着那醫者,向韓懿笑道:“他們都說你頗識得幾個賢能之人,朕如今可是信了。不過小小幾枚銀針,不足一個時辰,朕隻覺自首至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舒泰。”

一旁同來會審的太醫令并幾名太醫見天子這樣說,也忙跟着附和,口稱無能,又恭賀天子得此神醫,此乃天下之幸等語。

韓懿忙笑着回道:“陛下天命所歸,富有春秋。不過偶有纖芥微恙,自有神明護佑,不過借臣之門客之手罷了。此醫者雖略有些微末之術,不敢比太醫署之醫官。如今僥幸得手,不敢稱能。”

天子身子舒泰,心中歡喜,又贊醫者醫術高明,又是多所賞賜财帛,并命太醫令将此人委以職務,善加任用。那醫者謝恩,太醫令領衆人稱諾而退。

韓懿也欲退去,天子喚着他的乳名道:“阿石久不往我面前承歡,今日既來,正該陪我一日再去。如今匆匆欲去,難道是棄嫌我老而無趣?”

韓懿是天子身邊教養大的,一向恩寵無邊,比兒子也不差什麼。近侍們個個都明白如今能令天子享這兒女之樂的人也沒幾個了,于是也跟着湊趣起來。

不等韓懿說話,小黃門杜緻便搶先笑道:“恕臣多嘴,臣是個卑微之人,原不該在陛下面前多嘴,卻也鬥膽替韓侯叫一聲冤屈。這韓小侯日常見了臣等,都恭恭敬敬地謹問陛下之安,隻是見陛下近來多事,怕擾了陛下罷了。”

别的侍臣見了,也忙跟着附和。這個說“前日韓侯還特意來問陛下安,聽說陛下召見大臣便沒進來”,那個說“陛下春秋鼎盛,如日月臨照,誰人不願沐浴輝光。隻是韓小侯知進退,不主動邀寵罷了”,又有人說“陛下難道忘了,韓侯上月獵獲了一直麋鹿,自己不敢動,一早巴巴地送了來”……

天子聽了,心情舒暢,笑着歎道:“阿石自然是好的,什麼都想着朕,心裡有朕,比邵璟他們幾個強遠了。”

韓懿察微知著,見天子臉上雖笑,話語卻有些凄涼,便猜着此前有關邵璟觸怒天子的事屬實。他也不戳破,忙道:“臣無功無祿卻受陛下大恩,得享富貴清閑,職務清閑,故時刻思想陛下。邵中郎将受命于陛下,擔當重任,便思之念之也無暇承歡,唯陛下察之。”

天子聽了十分欣慰,又念起韓懿乃是自己母族之後,如今卻是一根獨苗,又轉而傷感,道:“當日汝家因朕而衰,汝父因朕而亡。朕知你德才兼備,如今這樣,算是委屈你了。然你韓氏隻餘你一人,又是朕親自養大,又豈舍得你受為官勞碌之苦。你如今這樣得個閑職,還能常常入宮,以慰朕心。”

韓懿心知天子對未能使他入朝縱展才能頗為内疚,也知原因并不在“不舍”,然他仍笑得一臉歡暢,回道:“臣無德無能,得以常侍奉陛下之側,已是賴天子之恩寵、祖上之餘蔭。臣不才,享此富貴已内心不安,何敢妄圖其他。”

天子聽了竟默然無語,杜緻見冷了場,便忙命近侍去拿梳栉簪巾等物,并自為天子束發。

天子一面閉眼享受杜緻娴熟而輕柔的手法,一面道:“還是你的手法好啊,隻是你如今也有俸秩了,該調教些後生小子來侍奉這些雜事,何必勞累自己呢?”

杜緻聽了滿懷感激,道:“臣侍奉陛下多年,已是熟慣了,一日不侍奉陛下之側,就覺這一日沒過似的,渾身不舒坦。再說他們幾個毛手毛腳的,臣放心不下。陛下若不是棄嫌了臣,就讓臣近身侍奉,就當疼惜臣了。”

天子笑着搖搖頭:“若論話語甘美,誰都比不上小杜。你既如此巧言,不如替阿石說說媒吧,也令他早日成家立室。”

韓懿一聽這話,不知該如何答言,不覺看向杜緻。

杜緻卻不擡頭,隻做沒看見,猶自注目于天子的已半梳的發髻上,口中卻含笑道:“陛下有命,便赴湯蹈火,臣亦不該推辭。但今日之命,卻令臣犯了難。”

天子道:“朕将這成人之美的巧事交給你,你不說朕送你個美差,竟要推辭。犯難?如何犯難?滿朝公卿,難道誰家就沒有适齡之女嗎?朕看是你不願用心罷了。這有何難,隻管揀容貌性情才德最上乘的來,若她父母不肯,朕親自去說。”

顯然天子對于韓懿的處境并非不知情。韓懿雖因容貌身份過人,乃是雍都女子人人傾心的俊賞公子。可無論他如何形貌昳麗、恍若神人,襲封縣侯、身份高貴,又騎射娴熟、文采風流,畢竟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公卿世家若要論婚,自然是為了壯大門庭,因此無父母兄弟孤單失怙的韓懿并非婚配的首選。若要降低門楣,又委屈了韓懿。但兒女婚事總要兩廂情願,天子總不好親自出來保媒拉纖,硬做保山。于是便派最會揣摩他心意的杜緻出馬,杜緻八面玲珑,對京中不少公卿都熟悉,誰家女子性情模樣如何他必然能打聽清楚。而杜緻又是天子身邊的人,由他出面,便等同天子出面,便選中的人家不肯,也不好推拒。

杜緻忙道:“陛下冤枉臣了,臣豈敢抗命?臣之為難,非因擔心有誰家不肯。而是擔心韓侯欲要婚配的話一傳出去,雍都世家、滿朝公卿都争搶着來求臣給他們做媒。臣拒絕誰的事啊?這豈不是為難死了?”

天子聽了十分快意,不禁朗聲大笑,又見韓懿容光照人、氣度不凡,便指着他向杜緻說道:“這小子容貌驚人,還真不是誰家女子都能配上的,你可要好好挑一挑,差一點都不行的。”

韓懿忙道:“臣無才無德、荒疏不堪,豈敢求娶高門貴女。且臣最樂逍遙,陛下且饒了臣吧。”

天子如何不明白韓懿的意思。這韓懿既身單力薄,豈能不盼望得娶大族之女,以求蔭蔽。然他謹慎知進退,隻怕是怕娶了高門女,會令自己疑他罷了。

他想起之所以令文采射禦皆不凡的韓懿如今隻擔任閑散郎官,不過是為了太子,便深感處天子之位時刻權衡的不得已。

然而要出口的話總不能露出心思,于是天子半是谑笑半是教訓道:“我知道你自離了我自立門戶後就耽于享樂,你那些風流韻事朕也耳聞不少。你年少無知,須知酒色最是傷身誤人,朕勸你且收斂收斂吧。”

韓懿聽了也不敢反駁,隻唯唯稱是。

天子心裡更加憐惜,道:“若非永安縣主太跋扈,你們倒也般配。隻是朕對此女多所縱容,可不能讓她誤了你。永安縣主先夫也去了有二年了,一個人孤栖可憐。杜緻,你也替朕查探查探誰家的小郎有性子好的,給她參詳個夫婿。”

韓懿最怕這個,一聽永安縣主的名字便頭疼起來。他與永安縣主雖然交好,但若要與之成婚的話卻又萬萬不肯。且不說永安縣主行事任性縱情、并無婦德,便隻天子之女這一條,便難伺候的很。及至聽天子說不令他二人婚配,頓時松了一口氣,忙忙口中說着不敢高攀天家貴主等話推辭過去,

天子也知二人并非良配,再不提起。此時束發已成,他從宮人舉起的銅鏡中瞧了瞧,覺得自己精神了不少。待瑣事已罷,忽想起一事,向杜緻道:“今日廷尉提審梁氏巫蠱案,待過了卯時你便去打探打探如何。”

杜緻忙答應着,又道:“陛下既已遣黃門侍郎去聽審,必不出纰漏。”

誰知天子冷笑一聲,道:“那些公卿大夫們行事,我還不知?一個個滿口仁義道德,略不稱心便诽謗君父。如果是他們行事有偏頗,便不許人稍稍指正。有人若論他們有舛錯,隻怕被他們口水淹也淹死了。隻怕黃門侍郎去了,也不敢輕易指摘他們。”

杜緻便道:“士大夫詩書滿腹,輔弼君王,豈是臣等内臣可以置喙的。陛下疼惜臣等,令臣等體面。然臣等皆知不敢與士大夫争鋒。”

天子面上更冷了,道:“你們這些近臣雖不知書,卻知敬順君父。他們一肚子的道德文章,對抗起朕來,那可是理直氣壯、無父無君。”

杜緻聽了大氣都不敢喘,便都默不作聲。

天子又想起一事,道:“你去問問中常侍,邵璟是不是又上表要去涼州掌管屯田?若還是這樣,你讓中常侍好好替朕教訓教訓他。問問他些些舊事,朕不追究。他這樣毫無承事之胸襟,狹隘退縮,豈是為臣之道?”

韓懿聽着說起邵璟之事,更是留心細察天子語氣神色,暗暗揣測天子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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