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枭，你出差回來了？”池漫愣了好一會兒後，朱唇微啟，嗓音一如既往地淡漠疏離。

“池漫小姐，這個時間怎麼會來爺爺的書房？”霍枭對她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聲線冷沉地開口。

“我找爺爺有事，不可以嗎？”池漫淡淡反問，霍老爺子現在人不在書房，她不确定霍枭知不知道她和霍老爺子之間的事了。

“把脈？”霍枭睨着她躲閃的狐狸眼，沒什麼情緒地戳穿。

“……”被戳穿的池漫，絲毫不慌亂，一本正經的吐出兩個字：“把脈。”

行，倒挺誠實。

霍枭的目光在她漂亮的臉蛋上停留了片刻，喉結滑動，“那請問池漫小姐，爺爺的身體狀況如何？”

兩個人三周沒見面，再見到時，對彼此都産生了一種陌生的疏離感。

他們像剛認識的兩個人一樣，努力維持着表面的禮貌和客氣。

池漫順了順額前的掉下來的發絲，找了個椅子坐下，慵懶地轉眸，“這不還沒把脈的嗎？”她怎麼知道狀況如何了？

“……”霍枭沒應聲，他不是想問霍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怎麼樣了，他是想讓她開口告訴他，為什麼霍老爺子中毒這件事要瞞着他？

“爺爺呢？”池漫冷淡勾唇。

話落，霍枭挽起襯衫袖管，露出結實的手臂，睨着她，“一會就過來。”

天花闆頂的橘色燈光灑落在池漫側顔上，精緻線條愈發漂亮，肌膚也染上光色的微茫。

霍枭修長的指尖解開襯衫最上方的兩塊紐扣，露出鎖骨處的肌膚，“所以，池漫小姐，就沒有什麼想說的？”他半垂着眼睑，不溫不火地開腔。

既然她不願主動開口解釋，那他隻能主動開口問她。

池漫慵懶地掀了掀眼皮和他視線對上，語調很慢，“不是都知道了嗎？”

還問她幹什麼？閑的？

“……”霍枭抿了下唇，沒再開口說話，他确實都知道了，在霍老爺子派人四處尋找藥材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可這是重點嗎？他要的是她能親口告訴他，為什麼瞞着他？

隻要每次兩人交鋒，他總是得不到便宜。

安靜的氣氛中，池漫側眸看桌子上的地球儀，球狀最下方的一處是她最厭惡的地方，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去。

幾分鐘後，伴随着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房門被打開，霍老爺子步履蹒跚地走了進來，“漫兒，爺爺沒瞞住，小枭已經知道你在幫我解毒的事情了。”

池漫聞聲，擡起眼眸，望向霍老爺子，“沒關系，爺爺，你先坐下來，我替你把把脈。”

“好，好孩子。”霍老爺子應了一聲，順從地坐在了椅子上。

池漫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霍老爺子的手腕上，神情專注嚴肅。

霍枭站在一旁，目光緊緊鎖定在池漫的臉上，心裡升起一絲煩躁，隻要他一出差，回來後，兩人的關系又恢複以往的冷漠疏離。

“爺爺，你的脈象有變化了。”池漫收回手，認真地說，“我能感覺到藥物在起作用了，隻要每天按時服藥，這一小瓶藥丸吃完，爺爺體内的毒完全可以清除。”

霍老爺子聞言，點了點頭，欣慰道：“漫兒，這段時間你辛苦了，爺爺謝謝你。”

“應該的，爺爺。”池漫彎唇。

霍老爺子看着池漫溫婉的模樣，心中更是喜愛，“漫兒，你能不能留下來陪爺爺一起吃飯呢？爺爺想和你聊聊天。”

“當然可以，爺爺。”池漫淡淡彎唇，霍老爺子都這麼說了，她能不答應？

餐桌上，菜肴琳琅滿目，香氣撲鼻。

霍老爺子開始講起霍枭小時候的事情，池漫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溫柔的笑聲。

坐在一旁的霍枭默默地看着，他發現這是他第一次見池漫這麼放松的笑，以往她也隻是彎一下唇，今天露出一排牙齒，帶着幾分調皮。

“爺爺，這個酒是珍藏版的嗎？”池漫握着酒杯，輕輕抿了一下口。

酒液入口，帶着一股濃烈的醇香，也帶着烈性。

她之前聽說過，酒越烈，往往說明儲存的時間越長，其中的味道也愈發醇厚。

霍老爺子笑着解釋：“這個酒是小枭在一次拍賣會上拍下來的，特意送給我的，他說這是最好的酒，要留給我品嘗。”

“那我這是沾了爺爺的光了。”池漫淡淡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霍枭，沒什麼表情的移開視線。

吃完飯後，霍老爺子直接讓池漫和霍枭留在了莊園，讓他們明天再回自己的家。

回頤園的小徑上，夜色籠罩了四周，月光透過樹梢，灑下斑斑點點的光影，将人影照的斜長。

池漫和霍枭并肩走着，他們的步伐不急不緩，偶爾能聽見遠處傳來的蟲鳴。

“霍枭。”池漫突然開口，聲音很輕。

“嗯。”霍枭偏頭看她，陳述應聲，月光下她的臉龐格外柔和。

池漫沒看他，而是目視着遠方的夜空，清寒的嗓音慢悠悠地響起：“我們這樣有意思嗎？”

不知道是對霍枭說的，還是再問自己。

兩人隔幾天見一次面，甚至半個月，一個月才會見上一面，看對方時，眼神冷漠的和陌生人一樣。

這樣的生活，真的有意思嗎？

霍枭的眼神在月光下格外黯淡，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低啞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池漫，你很讨厭我嗎？”

這是他第三次喊她名字，不同以往兩次，這次格外低沉。

他是帶着答案問她嗎？還是在尋求一個解脫的出口？

民政局領證那天，她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讨人厭。”

拿到現在來說，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讨人厭，在她心裡，一直沒變過，他一直是讓她讨厭的存在。

出差的日子裡，他無數次地翻看着冰冷冷的手機頁面，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放過彼此才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他放不過自己，也要放過池漫吧，他知道，隻有離開他，她才能找到真正的快樂與幸福。

街道上一個簡單的肉夾馍都能讓她彎唇一笑，他在拍賣會上，高價拍下來的珠寶項鍊隻希望能博她一笑，可她連看一眼都不願意看。

過了好一會兒，池漫的目光才從繁星點點的夜空中收回，偏頭看向霍枭，那雙清澈的眼眸裡藏着無數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和傷痛，“嗯。”

她隻回了個單音字。

在她心中，沒有人比霍枭更讓她讨厭了。

高中時，他總是變着花樣欺負她，讓她在青春的記憶中留下了許多不堪回首的片段。

她本以為，随着時間的流逝，那些痛苦的記憶會逐漸被大學生活的瑣碎與忙碌所沖淡，直至消失無蹤。

但沒想到大學畢業後，一紙婚約将他們再次緊緊綁在了一起。

領證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他的話語難聽得像一把刀片，一片片割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