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說:“不是。感覺睡得不踏實。”他的聲音倦怠,聽起來軟綿綿的。稍微側過臉來,從下面看着宋泊衍,眼睫稍微下垂着,投射下一片青黑的影子。烏發散落在白皙的頸側和臉旁。
他繼續說:“感覺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沒有。”
宋泊衍說:“你的睡眠質量太差了。”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最近有什麼很擔心的事情嗎?”
程安懶洋洋地趴在這裡,腦袋重新擺回去,隻留給宋泊衍一個烏黑圓潤的後腦勺,淺淺的發旋顯露在烏發當中,看起來很可愛。
“在想遊戲。它好不容易公測了,我擔心哪裡做得不好。”
“人不是機器。不可能做出來的東西完美無缺,别讓自己太緊張。就算是錢币,也有人不喜歡。世界上的人複雜多樣、千萬種思緒和想法,你不可能一一滿足他們。”宋泊衍柔聲說。
程安的下颌放置在枕頭上,導緻他說話時有些悶聲悶氣的,他說:“我知道。但我還是忍不住擔心……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說不要擔心,就不會擔心的。就像是考試時,很多人都對我說,不要緊張,其實上,每一個人對我說一句,我就會更緊張。但那承載着對方對我的關切,我就想着收下這關切就好了,不要讓對方為難。”
宋泊衍的動作一頓,随後他說道:“哎,你這樣的性格,很吃虧啊……”
“吃虧?”程安認真想了一會兒,“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吃虧的。”他将腦袋埋在自己的臂彎裡,隻又慢慢地說道:“好像也不太重要。”
他這樣平淡的聲音忽然變了調,拖着長長的尾音,軀體顫抖起來。他轉頭看過來,因為疼痛,眼尾忽然泛起紅潮了。微微濕潤的眼睛看着宋泊衍,讓宋泊衍停下來自己的舉動,他輕聲說:“長時間睡眠不好,已經影響你的肝髒了,你看,我隻是輕輕一按,你就疼得不得了。”
知道宋泊衍不是故意的,程安又說:“還有救嗎?”
宋泊衍忍俊不禁,他說道:“不是什麼不治之症,說得好像要死了一樣。我給你弄的藥,你都有在吃吧。還有我送給你的那些安神的東西。”
“都有。”
“還是不管用嗎?”
“稍微管用的吧。反正比之前好一點。”
“那就太好了。現在你還要睡覺嗎?”
“完全睡不着。剛才一疼,原本還有點困意,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
“真對不起。”宋泊衍輕聲道歉,“既然這樣的話,要上強度了,你工作了一周,全身都僵硬得可怕。”
程安知道宋泊衍要用什麼樣的力道和手法,他想起來之前的經曆,趴在這裡,轉頭看着他。此時他的眼尾還有潮紅,因為害怕接下來的事情,聲音有些膽怯,他說:“宋大夫,能輕點嗎?”
宋大夫無情地搖了搖頭,他說:“輕點不管用。如果疼可以叫出來的,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他話音剛落,手中的力道施壓過去,猝然一下,程安渾身一震。
“啊!”
他稍微仰起頭來,喉結輕微顫抖,那隐藏在頸側皮肉之下的青筋稍微緊繃。他整張臉驟然間漲紅了,這種紅色蔓延到胸膛上去。
程安隻感覺骨骼被抻開,在這種鈍痛中,頓時間一種舒适感充溢骨骼縫隙。他軟綿綿地放下那條腿,腦袋埋進枕頭裡,還在小心地呼吸着。
宋泊衍說:“你的腿一直蜷縮在桌子底下,是不是工作起來,都想不起來要起來走動一下?”
他的掌心輕柔地按着他的小腿,讓他感覺更為舒适一點。程安又重新将腦袋埋起來,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宋泊衍笑着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腿肌,溫柔的聲音中暗含着寵溺,“委屈了?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一聲?但是我一提前告訴你,你就因為害怕肌肉繃得厲害。而且我已經囑咐過你很多次了,不要久坐,一定要站起來走一走。”
程安安靜地趴着,一點反應都不給。一看就知道沒有謹遵醫囑。
宋泊衍慢悠悠地說道:“照你這樣,我要随時給你打電話,提醒你站一會兒。”他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像你這樣,就算答應了我,很快就又抛之腦後了吧。你知道如果人坐久了,屁股會死嗎?”
程安第一次聽說“活屁股”“死屁股”這件事,就問了一聲:“宋醫生,我的屁股死了嗎?”
宋泊衍的目光輕輕落在那一團綿軟上。
“活得好好的。”他輕笑了一聲,“但要是有人不注意,說不定就會被坐死了。”
程安說:“坐死了按摩會死而複生嗎?”
宋泊衍沒想到程安會這麼問,呆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道:“你可以試一試。”
“那等我屁股坐死了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