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還在溫溫柔柔地跟男主演鄭子心講戲,她循循善誘,如同幼稚園裡的老師,耐心引導這位男主角思考,說:“更何況,她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她們沒有什麼惡意,你作為神男,要體諒她們,要包容她們,想想你還沒進男校讀書的時候,老師是不是安排最調皮的女孩坐在你旁邊?你是怎麼包容她們的?女孩子嘛,開開玩笑不是很平常的事?她們都是喜歡誰,才會開誰的玩笑。”
助理們還在越問身邊交頭接耳,越問神情冷淡,她似乎對有關男人的話題不感興趣,而助理們兀自嗤笑:“就那個男粉鬧事不也一樣嗎——全天下哪個女人是能被男的拿來開玩笑的?反了天了他們這群男人,上供的香火真把自己當金主媽媽……唉,這群男人怎麼不像他們上學的時候那麼乖巧、安靜呢?以前我還經常揪他們的喉緞帶玩,那會兒他們都不會說什麼。”
姜逾正在候場區與場景的交織的邊角裡,編劇的聲音、助理的聲音,兩種聲音同時從她的耳邊響起,不同的聲音指向同一條路徑,那是一條與過去截然相反的道路,也是截然不同的社|會|規|則。
前面的編劇說:“你呢,等會兒會落馬,女主會來救你,那個時候你作為神男,開始覺醒性|别|意|識,你終于像個正常男人一樣,對女人的目光與觸碰感到羞澀,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男了,你開始體會民男對情娘的酸澀、幸福。常年在天上,神男這個角色的最大遺憾,就是他不像普通男人一樣,能夠被一個女人放在心中疼愛。”
後面的助理說:“下一場是越姐去救人吧?是用武替嗎?哎呀,我知道越姐你看見鄭子心那個吊子就煩,等會兒安排替身老師代勞,咱們就拍個特寫跟近景,反正是蘇女主,等會兒多擺幾個動作就下班,咱們越姐看鏡頭的時候真深情,屏幕外的男粉都能跪下了。”
越問沒有吭聲,她發着呆,眼神飄過暖房裡的天花闆,越過不遠處的姜逾,再遠一點是鄭子心的臉……算了,越問厭惡地收回目光,她記得這個男人,開機儀式那天就鬧得劇組雞犬不甯,連CP營業都沒做好。
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越問沒再說什麼,虞助理告訴她,前幾天又有不安分的男粉鬧事,現在已經聯系對方走流程處理。
既然是男粉,那就不需要關心,越問百無聊賴的想着。
她隻需要保持自己,搶占一番焦點,自然會有大批的男粉不斷跪行過來為她立人設、塑金身。
“越姐,用替身嗎?”助理下意識問了一句,她被旁邊的同事推了一把,順着越問的目光,她發現了在角落裡的姜逾,自以為了解越問的她笑道:“知道了,咱們武替老師是不會輸給非科班出身的野路子。”
被男粉稱贊敬業敬崗、儀态演技無可挑剔的越問點頭,她的臉上仍然是那副冷清仙氣的表情,語氣平和:“我可以先拍完。”
想起手上的陰影粉末,她微微蹙眉,改變主意:“還是先用替身吧。”
姜逾的耳朵動了動,手上不停歇地切屏,走馬觀花似的刷着社交平台,不知道越問為什麼改變主意。
那位三邊形男粉由于過激言論,已經被人舉報到永久禁言,隻剩下手寫道歉信還在置頂挂着。
粉圈争端這麼嚴重的嘛?
看來她以後得謹言慎行。
姜逾在大快人心的同時,不忘自己的本分,同時,她有些疑惑——
為什麼民婦|調戲神男可以光明正大放出來,雖然給神男立了“心胸寬弘”的大男主牌坊,但仍然掩蓋不了其本質——沒有追究她們。
而網絡上男粉談一句不怎麼愉快的評論,就要被起訴、被禁言、還要手寫道歉信。
姜逾停下刷新的手指,她擡眼望去——街景的盡頭是一座大神宮,宮中石刻的大神赤|裸|着身體,乳|房有些不對稱且微微下|垂,乳|頭|用褐色的油墨表示,石像的小腹特意做成脂肪的痕迹。
這位大神的身形渾厚壯實,小腿肌肉明顯,她腿上的血被雕刻師特意用朱砂着重強調,雙腿像蛇的骨,朱砂描繪的血像鱗片一樣密布在她的腿上。
在她腳下的供壇上,用泥土做成的、形似蛙卵的、代表從子宮中脫落的組織,裹着一層朱砂——這是她的女兒們。
姜逾無比熟悉這幅場景,每一個月,她都會遇見。
名為女娲的大神手裡提着一條黑色的龍頭,神情威嚴,另一隻手拿着一把魚骨頭似的武器。
劇組的氛圍融洽無比,來往的人們談論着不久之後的新年、月經節。
同一個名字出現的越來越清晰。
大學生群演們健談又開朗,她們談論着學校的事:“等寒假開學,學校又要搞競技賽了,每年都要比,說什麼效仿女娲斷鳌殺黑龍的事迹,讓我們在家記得鍛煉。”
劇組的工作人員有着自己的小團體,她們随意地談論着“假期”“晚會”“新年”“月經節”,其中一位工作人員說:“不知道今年的月經晚會有多無聊。”
“反正最後一個節目肯定是殺死黑龍作為大神女娲的祭品。”
“年年都有,節目流程我都快看膩了,不知道今年黑龍形象是什麼樣子的,去年哪個大頭龍真醜。”
大神的傳說流傳在這片土地上,因為男王不敬而毀滅商朝,因為天地傾覆而殺死黑龍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