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對他們說的。”尤利西斯攤了下手：“如果他們未來三百周期都不會給能量糖出口加稅，我就是對如今的統治最滿意的塞伯坦人了。”

“那聲波呢？你覺得如果現在他還在的話，他會想怎麼做？是大膽發表自己的觀點…”紅蜘蛛踮起腳，湊到了尤利西斯議員的接收器旁，放緩了聲音：“還是做一個畏首畏腦的複古主義者。”

“我… …”尤利西斯下意識去反駁：“我不是複古…”

“得了吧。”紅蜘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可不止一次撞見你站在鏡子前，說’元始天尊指引我，我祈求您在彷徨時指點迷津，哦，天尊在上！’這也不是什麼丢人事，反正邪典早就帶着他那幫複古信徒們跑了，沒人指責你的信仰虔不虔誠。”

“… …”

“那麼。”紅蜘蛛得意洋洋的挺起胸脯，他在覺察到自己快勝利的時候都會這麼驕傲，“你成功說服自己了嗎？現在緩慢傾頹的一切都是元始天尊的旨意？”

尤裡西斯沒有說話。

第一次的，沉默不再屬于一種得體的禮貌。他依靠着緊閉口齒來防禦和抵禦。

試圖推開那個總在不自量力的自己。

…

…

曆史的最後，無數的謊言編織成了觸手可及的誘餌，将一個鮮活的理想者勸誘進了曆史深處，成為了達成目的的一次交換品。

他在穹頂下昂首宣講時，根本沒人在意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腐朽而貪婪的守舊勢力盯着他的臂甲，那裡沒有任何的标志。

不必被迫周旋于霸天虎與汽車人之外，元老院竟然多出了另一個選擇——尤裡西斯議員，他可以代表他自己，代表他心灰意冷的朋友，當然也可以代表神權，領導模塊的具象，原始天尊的無上旨意，代表元老院的新生力量。

他手段溫和，電路優良，正直而怯弱。簡直滿腦袋上都寫滿了‘我是工具’，操縱利用起來也不會有絲毫愧疚。

誰讓他先跳出來了。

他應得的。

——

——謝謝，小紅。雖然直覺難以揣測，但我知道我能信任你。

隔着數百萬年的時間，尤裡西斯展現微笑，笑容依然平靜又溫和，帶着某種奇妙的威嚴與慈懲：“天尊在上。”

已逝多年的亡靈緩緩的說道。

——

線束是在一片陰冷的水霧中醒來的。

他剛上線光學鏡，一個灰色的頭雕就從身旁湊了過來，紅色的光學鏡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眨了眨，向線束靈活的比出了幾個手勢：“... ...”（你還好嗎，長官？）

“我沒事，漉濕。”軍需長示意小朋友收回加濕器，他則翻身從地面上坐了起來，但還沒等站直身體，一個又小又重的迷你金剛就躍上了大型機肩膀。呼吸機一邊帶上手套扒開他的嘴，确保氣體的置換正常，一邊語速飛快的解釋道：“哈啊，大哥，你猜怎麼着。漉濕在走廊裡撿到了你，他就說迎面撞上慌慌張張的紅蜘蛛準沒什麼好事...”

沉默寡言的小朋友沉默的做了一個手勢：“... ...”（我沒說）

“長官不是什麼不好的事。”盤膝坐在一旁的淺肉色中型機慢吞吞的說到：“對了，長官你...”

衆人早有預料的紛紛伸手，捂住号角的這張破嘴，連軍需長都忍不住搭了把手。半晌之後，等衆人把手撤開，線束盯着頭頂上茫茫的星空，聽了一晚上‘箴言’而有些渾漿漿的腦模塊才終于清醒了些：“風琴呢？今晚的星星怎麼這麼多？”

“大哥，你猜怎麼着。”呼吸機說：“漉濕撿到你之後，風琴死活不讓他放回去，說您一定死也要死在工作崗位上。所以我們就直接将您帶上太空橋了。剛才風琴帶着舌闆去巡視了一圈，你猜怎麼着，撞上汽車人了...”

在軍需官看起來就快斷氣的注視下，哪怕是膽比心大的戰地軍醫也不由得放低了聲音：“我們正打算去救援...但現在您醒了，一切聽您指揮！”

線束按了按腦模塊外中樞，把心中莫名升起的憤怒與不滿一點點壓下。他的系統正在下載着一個名叫“三重面具”的協議，他應該開啟防火牆将陌生的程序阻攔在外，但是屬于他自己的聲音卻在腦海裡反複安撫——沒事的，沒事的…

沒事的。

一切照常。

軍需長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與風琴向來情誼深厚。”

那可不，将半死不活的上司強行帶到工崗前線，情誼何止深厚啊。

但呼吸機還是附和道：“沒錯，長官。”

“所以。”軍需長深深置換一輪氣體，把’所以讓這爐渣殉職吧’咽回到發聲器底。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