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紫的離子雲沉甸甸的積壓在金屬色的天空,空中偶爾飛過幾個小型運輸機載具的飛行單位,下吊的纜繩勾拎着金屬碎屑壓縮成的方塊,像是躲避即将到來的暴雨的鳥兒一樣匆匆低掠而過。
道路兩側挖鑿的碎塊都堆積在一邊,清出了一條通往前方的徑路。路途的末端,一棟四方樓亭一樣的建築直達天際。
線束就走在這條小徑上,他腳下石頭都會在踩過的瞬間化為一串重疊堆砌的代碼,又在下一個賽秒重新聚攏。比起真實存在的事物,周圍的圖景更像是一份記憶的閃回,或是某個宇宙紛紛擾擾的倒影。
現實中的機體仍在自我修複,而清明的意識卻行走于此,就像漫遊在一場清醒夢中。與做夢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其中的參與者,所作所為也影響不了夢中事态的發展。
随着對那棟四四方方的樓廳的逐漸接近,線束也從它殊于任何建築的外形中看出了一點端倪來,這份事實如此地令人驚訝——這是一個巨型的,賽博坦人的頭雕。哪怕被深埋在地上不知幾萬循環之久,它白金色的塗裝仍然散發着淡淡的柔和光暈,垂下的熄滅光鏡更為這顆頭雕賦予了一點落魄神性的垂憐。
“行,好吧,我感到很欣慰,我們終于挖出了這個泰坦。”一個聲音從線束的身後傳來。
小卡車剛想要側身避開,說話的那個機子就直接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徑直走向了這顆巨型頭雕:“...不必再四處乞讨去支付挖掘的費用了。”
“欣慰?欣慰?我覺得我們都可以做得更好一點,想象一下新聞頭條:天火和紅蜘蛛打破了與泰坦之間的溝通障礙!我們必須要加油努力,讓所有人都聽到我們的聲音,讓他們不再認為我們隻是在追逐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而我們隻需繼續前進就好。”
天火?紅蜘蛛?線束靈敏的捕捉到了這兩個名字,他不由得向着前面的兩個機子看去。
天火,汽車人的大白運輸機依舊高大,幾乎超出與他并行的同僚大半條手臂與一個肩膀,隻是塗裝的顔色不知道怎麼暗沉沉的——嗯...怎麼說呢?像個霸天虎。
而他身側紅白相間的小飛機就顯得陌生多了,不過鑒于他提到了紅蜘蛛,很可能也是追蹤者們的一員。不過...
線束仰望了一下天空,月衛二被離子雲遮擋了大半,隻在天邊留下了一個朦胧的影子,這代表着他們正站在賽博坦星球上,天梯未倒,衛星圓滿,這段映像所展示的時間還要在霸天虎的追蹤者們組建之前,很可能連内戰也尚未開始。
線束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儲卡,未在戰後找到和這架紅白小飛機相似的身影,這位樂觀的科學家很可能已經被吞沒在綿延四百萬年的戰火中了。
不知道為什麼,懷揣着這種想法,再望向對方的側臉時,一種難以被忽視的怅然從線束芯底油然而生,好像誤與一個許久不見的友人錯身而過後,對方就消失在了遠處,而下一次見面又是遙遙無期。
他注視着正在交談的一對搭檔,白金色的泰坦頭雕也同樣溫和注視着所有人,它的目光逐漸遠眺,直至囊括整顆星球。
“...但很快,哪怕是奧利安.派克斯這種粗人也會明白,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要了解我們的曆史...”
… …
像是夢境即将來到醒來的前兆,他們的聲音與周圍的景象都在遠去,直到在一片模糊的白光裡消失,而後,随着光學鏡上線,目光聚焦,眼前的物體又緩慢變得清晰。
陌生的天花闆映入了軍需官的光學組件,他維持着仰躺的姿勢,目光沉沉的盯着金屬闆夾縫處的鐵鏽,好一會兒後,他才嘗試移動一下手臂。
音頻接收器旁傳來手指與扣鎖碰撞後的輕脆響聲,不出所料,他被仰扣在一張充電床樣式的金屬闆上了,并且可能有好一會兒了。
而天花闆的陌生也終于得到了解釋…
渣的,殃厄,他的好大哥!
——
黑暗超能量體沒入火種艙室的那一刻,猛然暴漲紫光淹沒了音闆的光學鏡,他的眼前一片通明,恍惚之中,仿佛又再次看到了來自遙遠時間長河之外的景象,艦窗的玻璃外包裹着沉悶的星空...
那是在征途的中期,報應号與方舟号離開它們的母星已有一段時日。
在最初接連的發射後,它們還可以看見對方的尾翼。但随着一場接一場的登艦混戰,太空橋的塌縮,它們原本咫尺之遙的敵人早已在宇宙的浪潮中被推遠消失。而報應号卻咬着它們模糊的信号,依舊緊随其後,像是隻笃定了獵物僅是在負隅頑抗的獵犬。
而實際上,這段追獵時光卻是随後而來的那些日子裡少有的平靜。
音闆變形成機器狗,這隻幼崽總是緊跟在情報官的腳邊,一邊輔助分析周圍星域的掃描結果,一邊度過賽博坦人那長到漫長的磨合期,并不時的希望自己在成年後也能獲得别人給予自己父親的那份尊敬。
但是作為一位霸天虎,一位報應号的船員,一個年紀尚幼的戰争的參與者,在成年之前,他還尚要面對許多迎面的危機和考驗。
比如一些弱肉強食的陣營規律——他的庇護者會為他掃除這份危難,又比如一些戰争…
一柄直指向報應号的鎮魂槍。
鎮魂槍,傳說中十三使徒之一震天威的專屬神器,擁有毀滅行星的神力。
而這隻消失多年的神器,此時此刻,就搭載在對面海盜艦隊的雙體船旗艦“月潮波”上,像是根巨大的,支楞而出的捕鲸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