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看了一眼禦天敵伸向他的手,又看向禦天敵,他的兄弟臉上帶着笑容,好像之前無數次詢問‘你信任我嗎?’那樣,而他要做的很簡單,隻是需要搭上自己的手掌,然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到了現在,到了他唯一在乎的東西隻剩下一件的現在,他的火種兄弟就在他眼前,等着與他伸手交握。
如今,脆弱的神選領袖被他牢固進生命裡,成為了靈魂的一部分,他要舍棄他嗎?他又要舍棄從火種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與他相伴至今的兄弟嗎?他要舍棄複興在望的塞伯坦嗎?他要舍棄錢錢嗎?
塞伯坦貓又做錯了什麼呢?
“感天尊。”
U聽到了身後領袖的聲音,卻不敢回頭。
這麼多年來,他所辜負背棄的人們的希冀,他自己的希冀…如果回頭,他百萬年的堅持都将成為一個笑話。
“抱歉,領袖,我還是想…”
U深深的,深深的低下了頭,聲音幾乎微不可查:“我還是想活下去。”
“你做出了正确的選擇。”禦天敵欣慰道。
他朝前指去,以霸天虎與人類反抗軍此起彼伏的哀嚎作為背景音,猩紅色的能量主控柱冉冉升起。
于廢墟之上,U再次看到了山姆,他正和一個成年男性憤怒而絕望的纏鬥在一起。
禦天敵當然也發現了他們,不過将人類的反抗當做了一種徒勞,沒選擇去幹預任何一方,而是上前幾步,一邊瓦解擎天柱的反抗,重新踩下他的肩膀,一邊不忘繼續向U解說道。
“看,我們在人類中的間諜已經重新升起了主控柱,塞伯坦更近了,接下來的工作我打算由我們共同去完成。”
“嗯。”U點了點頭,“之前我還想着帶你離開地球,去宇宙走走,現在看來,我們好像都得留在這兒了。”
“是啊。”
禦天敵略有感慨:“你的劍還是那麼反光。”
原本失去所有武器的擎天柱突然一躍而起,一劍斬向了禦天敵的腳踝,他手中的卡提納雙刃劍閃爍着銳利的寒光。
感天尊見狀也不再掩飾,速進一步,圓晷在他的手上急速凝聚,化為了一柄嶄新的雙刃劍。
兩輛卡車此前從未一起作戰,此刻卻默契驚人,分别從兩側堵住了禦天敵的退路,禦天敵早有防備,手中刃尖倒轉,但他已是強弩之末,自二打一開始,禦天敵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擎天柱的武器蓄能,指向了禦天敵的頭雕。
就在光芒乍現之時,久遠的圖景忽然從感天尊的兩側蜂蛹而至…
…将他的自我擠挨于星辰蜃景之間…
這種熟悉的感覺,是舊的指令在運…
“我的兄弟——”
時隔多年,他忽然又一次聽到這句話,那是他的火種兄弟正在關心的,擔憂的,急切的,小心的問道:“你還在做噩夢嗎?”
夕陽投在他們的身上,那紅彤彤的恒星,此刻就像是一顆灼灼跳躍着的火種,尚未分裂成兩半,一體,渾圓且無瑕。
“噗嗤。”
好一會兒,感天尊才回過神。
又過了幾秒鐘,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能量液因為這個微小的動作像是汩汩的泉水般泵出了一小股。
元宙刃穿過了他的胸膛,刺透了火種艙。
他感到了生命正在随着火種的熄滅而急速流失,眼前報錯的彈窗密密麻麻的遮擋了他的視線。
感天尊努力伸出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胳膊,就像他第一次因為噩夢而抓住兄長的手臂那樣。
他的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每一個齒輪都因之而顫栗,也就是在那一天,他有所預感,噩夢和現實從此将不可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為自己的未來而流淚,而他的兄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向他許諾永生,短暫的将他從絕望中帶離。
“我不想死,求求你…”
他又一次變回了那個孤獨又膽怯的U,對死亡的恐懼壓垮了他,他蜷縮在角落裡,向着每一個路過的存在乞求,無論是全識全能的造物主,還是與他密不可分的凡人…
“救救我…”
他的視野漸漸沒入一片漆黑,失去活性的金屬圓晷解離崩塌,感天尊的身體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脫力的摔在了地上。
一隻手扶了他一把,托起他的頭雕,枕在了自己的膝蓋。一種存在即将消失的尾聲,U忽然聽到了誰的聲音,這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聽到了他的哭泣:
“别害怕,老朋友。”
寂靜的斷橋上,戰鬥已經結束,被擊落的能量柱帶着塞伯坦塌縮于宇宙中,隻有最後的幾縷煙塵未散。
幸存的汽車人朝這裡聚集,在看到斷橋上的景象時,他們都禁閉口齒,作以無聲默哀。
禦天敵的屍體旁,擎天柱跪在地上,用僅存的一隻手臂托起了感天尊的頭雕,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白卡車的雙目圓睜着,茫然凝聚在虛空一點。
好半響,擎天柱才擡起手,替他慢慢合上了光學鏡:
“…噩夢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