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并且早就妄自覺得我們是朋友和同伴,還有。”
他敲了敲頭雕旁的天線:“我能聽出來你在轉移話題,憤怒是一種态度,也是一種撒謊時不自主采取的方式。你太惱怒了。”
【這是我對你很正常的态度。】
神視沒有被那一閃而過的‘朋友和同伴’哄得找不到北,它有意忽略過去了這玩意,吵架時最忌諱被分心轉移話題。
【嗯?你以為自己無所不能,遇強則強心地善良?你自己還在自己的命運裡淌着水,就想要去撈别人了?你的覺悟少之又少,一顆聖父心增生又生,早幾百萬年,你這種家夥我都是直接去掉腦殼蘸胰島素吃的,太甜太天真,除了黏嗓子外一無是處】
不能線束再說什麼,神視直接合上了門。
它的動作太快,可能夾了那小卡車的腳一下,因為它聽到了門後面的輕輕吸氣聲。
這又不是什麼緻命傷,神視憤憤想,它多餘可憐那小卡車,誰來可憐它?
——它不知道線束從它的态度裡解讀出了什麼。
反正線束早晚都要面對這一點:他的子人格會“回歸”,帶回之前積攢的所有痛苦,這不是一個人能夠承擔的,但他就得一個人來消化。
線束可能會死,他的意識可能會被摧毀在痛苦的飓風之中,這是神視早就能接受的。
就像它對感天尊的死無動于衷一樣。這都沒什麼。
誰的死都一樣。
當無情的壞人又不是一種錯誤選擇,它隻是在顧及自己利益的時候,沒法兼顧到他人。神視又想。
比感天尊幸運,它一直都清楚明白愛己及愛人是不可負擔之物,而痛苦是每一個有感知的生命永遠也擺脫不了的常量。唯一救途遍布荊棘,它的終點是對痛苦習以為常的接納,這是最後的獎勵。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 ——
阿沌站在中央控制平台後。
戰艦懸停在一座巨大無比的冰川之上,透過艦船俯視下去,能夠看到白雲一樣的空氣流從山腳上一路滾滾而上,冰川蔚藍色的部分剔透晶瑩,像是顆無暇的寶石。
阿沌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直到禁閉把他帶到甲闆上,小灰卡車還是一個勁的往下瞅,風刮在他的臉上,他吸了口氣,緊接着打了個噴嚏。
一艘制式簡單,明顯和賽博坦騎士艦兩種畫風的飛行載具停在甲闆上,幾個小小的生命體從上面有序跳下,為首的人戴着墨鏡,不打招呼,徑直朝禁閉走來:“我們發掘了地球上幾乎所有的變形元素,但數量遠遠達不到量産的要求,原料不足,這在戰備中是緻命的。”
禁閉從面罩後哼出了一聲:“給你們的賽博坦人屍體都拆解完了?”
“死的東西和活物價值不同,逆向解析發揮的空間有限,KSI那邊向我反饋過了,如果還有活體供應的話,他們能夠在賽博坦技術的推演上更上一層樓。”哈羅德.艾汀格說。
他曾經是退休的特工,一位政客,墓風小隊的建立者,禁閉的人類合作對象。
人類在談判桌上花費的功夫貫穿戰争的始終。
因為他們總覺得能從盟友和敵人那裡攝取更多。
禁閉擡起眼皮:“你沒給我帶來擎天柱的消息,就來向我索求。無論放眼哪個星系,你們這樣的種族都是一樣的貪婪。”
鋼鉗狼在他的腳下蠢蠢欲動,口涎液向下低落,人類士兵擡起槍口,阿沌察覺到了一下子肅然的氣氛,收回了目光,也跟着看向腳下的碳基生命。
在禁閉的目的沒達成之前,他不可能做出任何讓步。而且他認為給人類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合作與背叛沒什麼兩樣,一個會比另一個更脆弱。不過,對于這些很快會化成塵埃之物,他還有那麼零星的幾點耐心。
“你們想要什麼?”
“活體,汽車人或者是霸天虎都沒區别;火種,你應該留一顆給我們,而不是全帶走;那個死掉的汽車人領袖更多的軀體部分,我們獲得的隻是廢鐵,卻能夠從中解離出能夠改變世界的金屬,它很有價值。”
哈羅德直視着雇傭兵的光學鏡,這個動作讓他不得不稍微後仰頭,他自持威嚴的态度讓禁閉感到可笑,一個笑話當然是不值得他多分神的,他甩了甩手,像是要揮走一隻惱人的蒼蠅:”第一條和第二條都不可能,第三個...“
他向阿沌擡了一下頭,示意哈羅德看向那個格外高大的家夥。
“感天尊剩下的所有部分,就站在你們的面前,你們能帶走多少?”
哈羅德.艾汀格悻悻離開了。
至于他有沒有把這件事記在心上,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阿沌的生活恢複成了平靜的一灘死水。
除了小孩子本人之外,他身邊的所有大人都會為了他的成長而操心。
神視之鏡和線束單方面吵過一架之後,就趁機不再往星辰之海那邊轉悠,完全趴窩在了小灰卡車的意識空間裡,新出現的假擎天柱被發現和死灰複燃的塞拉斯和機械黨有聯系,線束正在調查這件事情,等他分心将注意力轉移到這邊,又得幾天之後了。
透過阿沌的視角,神視之鏡看着小孩在喂恐龍。
機械恐龍,這武力值天花闆之一的家夥們竟然沒勝過禁閉,也成為了艦内收藏的一份子。
它們饑腸辘辘了幾百萬年,在阿沌第一次往籠子裡面遞自己的口糧的時候,差點沒連帶着咬斷小灰卡車的半隻胳膊。
但阿沌好像生來沒有恐懼這種情緒,隻是愣了一秒,就又靠近了囚籠一點,往機器翼龍半張的嘴裡丢了另一顆能量塊,正正當當。
翼龍當時沒反應過來,半響之後,才開始用力咀嚼。
翼龍是有牙齒的吧?神視之鏡有一搭沒一搭的想,也沒去阻攔小灰卡車的危險互動行為。
實話實說,線束的态度讓他罕見的生出了恐懼的情緒。
當晚神視之鏡就做了一個噩夢,他和小卡車站在山腳下,向上仰望着高聳如雲的山巅,它覺得這路太崎岖太陡,于是摸了塊石頭,讓小卡車踩着上去,結果線束一把就給石頭撈了起來,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最後的噩夢一幕裡,小卡車笑的很天真,天真的讓神視恨不得反手給他一個大嘴巴子。他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轉身就背着那塊大石頭塊上山,神視找不到他的身影,隻有對方的聲音遙遙的傳來:
“...石頭也是有生命的啊...”
“...有生命的啊...”
“...命的啊...”
幸好神視之鏡早就沒有了物質上的身體,不然它應該是三升能量液給自己嘔醒的。
醒來後,它蜷縮在意識空間的角落裡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拍了拍自己的代碼,堪堪安撫:
【不至于不至于,我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