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拾一聚精會神低頭搜尋着,一具溫熱的身軀一點點貼近。
今日是觀蓮節,前來買花燈祈福的百姓本就頗多,攤子不大,容易擁擠,她以為是其他買客,挪動身體,騰出一個位置。
她猶豫着要不要買下中央花燈。
剛準備有行動,一隻手從程拾一頭頂伸出,比她率先一步拿起看中的那盞花燈。
緊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幸會”。
程拾一心跳猛然加速一瞬,她下意識回頭,剛好撞入顧執黝黑的眼眸裡,隻好幹巴巴回道“巧遇……巧遇大人……”。
南淳熙從顧執身後探出頭,好奇看向來人,看看究竟是誰能讓顧執突然頓住,整衣斂容一番才靠近,甚至連翹起的發絲也不放過。
吹毛求疵到了極緻。
“是你啊”,南淳熙朝程拾一挑眉,女人的直覺讓她下意識在意起兩人間不尋常的氛圍。
南淳熙偷瞟一眼顧執,見他雖然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卻冷得很,她有些幸災樂禍。
“你也出來放荷花燈”,她朝程拾一露出一個什麼燦爛的笑容,眼神一轉,突然問,“這位公子是?”。
陳深見勢不妙,樂呵呵湊了上前,明明程拾一武功比他強,他仍然下意識以一個維護的姿态插到兩人中間,“幸會幸會,我是她兄長,可有什麼要緊事”。
陳深想,江湖兒女聚即是一家,自己又比她年長,擔她兄長不過分。
南淳熙看不慣陳深這副谄媚伏低做小,跪膝在塵埃的态度,掃了兩眼頓時失了興趣,轉而把視線投向程拾一。
她并非善人,宮宴結的第二日,便傳出的榮昌伯府二小姐受了驚訝,恍惚間不慎落水,如今閉門休養,
本想将目睹全程的程拾一卷進事非中,不過一個婢女而已,拿捏在手心才不會生出多事非,南淳熙第二日便派人去了顧府,可不消片刻人就被打發了回來。
還被要走了一堆銀子。
南淳熙掃了一圈擺着櫃面的花燈,還是覺得最裡邊的那盞淡粉色的最好看,看顧執擋在自己面前,她又夠不着。
隻能暗暗翻了白眼。
從見到顧執的第一眼,自己便确切他是同類,于是乎堆砌起假面周旋這般久。
可是現在,南淳熙望着兩人,眯起眼眸,顧執這隐隐有舍棄這段交易的迹象,很是不妙啊……。
顧執沒看陳深一眼,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從見到程拾一的那一刻,眼神就沒有移動過分毫,他将手中的花燈遞給程拾一,“給你”。
顧執身後的小厮掏出銀錢給攤主。
他又從櫃台上挑了一個,和先前的花燈很是相似的顔色和形狀,但細看能分辨出不同,自然朝程拾一道“遊龍結束,街上的行人定擁擠到河邊放燈,去玩了怕是難有地方下腳,我知道一處,些許人少”。
“大人”,程拾一見他轉身,有同自己一起的意思,疑惑問“你要同我們一起放花燈嗎?”。
程拾一又扭頭看一眼陳深,發現他垮着眼,臉皮不高興拉得老長,頓時為難起來。
她将陳深暫時放在自己手中保管的老虎提燈重新放回他手中,眼神哄着人“我們不……河岸狹長,落腳處頗多,就算人多了些,等一等還是有空缺,就不擾大人……和南小姐的雅興了”。
顧執垂着眼,目光幽深,他盯着程拾一那張略帶着急和無奈的臉,突然就很想把人藏起來。
胸口的窒息感和無法排解的氣悶一起上升,最後變成眼尾的绯紅。
不該這樣的,有什麼東西錯了,顧執想,程拾一不該是這樣平淡的語氣,理所當然的态度,可是該是什麼表情,顧執不知道。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程拾一手中的小老虎提燈到了陳深手中,到了這個臭名遠揚的盜賊手中。
顧執當時一眼便瞧上了,可惜無法用銀錢購買,花燈很難赢得,但程拾一還是赢了下來,并将獨屬于他的偏愛分給了别人。
“走吧念安哥哥,爹爹娘親還在等我們”,南淳熙眼睛圓溜溜轉了轉,靠近顧執親昵道。
她想去拉顧執,卻被身後人不小心碰撞,一個踉跄,伸長的手臂不小心撞上顧執的後腦勺。
南淳熙為了摸清顧執的喜好,特意派人從淩疏白身上打聽,雖然沒得到太多信息,但是很不經意間知道顧執的頭顱幼年受到重擊,後腦凹陷一塊。
她生怕自己的舉動讓這塊骨頭更加脆弱,趕忙踮起腳企圖觀看,“對不起念安哥哥,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頭,這塊骨頭不會被打進去吧……”。
“我沒有用多大的勁,你的頭暈不暈吧,我們不走了,我帶你去看郎中”。
“無礙”,顧執難看臉色深了幾分,幾乎避如蛇蠍似避開南淳熙的舉動,他突然往外走,“你不是要放花燈嗎,走吧”。
程拾一拿着花燈,盯着顧執的背影,眉心一點點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