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兄怎麼來了?”
金葵臭着一張臉,語氣生硬:“大少爺是碰巧。”
想來又是車夫,佟右妤決定,回去就叫外祖母處置了。
她容忍多時,況且此事外祖母身子康健,也知曉大表兄的心思,無需隐瞞。
“我有些話,想與表妹說。”沈殊章神色認真。
那一瞬,佟右妤有預感,知道他要說些什麼。
“大表兄不必說了,我不想聽。”
他定是沒有死心,否則也不必特意找她來說。
“表妹聰慧,想來已經知曉,”沈殊章的語氣急切起來:“不要與茅彥池相看,他根本配不上你。”
“大表兄!”佟右妤蹙眉:“此處人多眼雜,還請慎言。”
她并沒有當街與人發生口角的意思,立即拉上金葵離開。
沈殊章卻是亦步亦趨,緊追不放,好在有所顧忌,沒有放聲嚷嚷。
佟右妤不堪其擾,索性和金葵憑借之前的配合,努力甩開他。
反正她是不想上那輛馬車的,若被糾纏一路,想想就頭疼!
佟右妤走遠了些,趁着人多躲進一間茶寮裡。
金葵去引開沈殊章,她則窩在隐秘的角落,在店小二的笑容下點一壺清茶。
喝了兩杯,覺得人莫約已經走遠,她方才出來。
沈殊章是甩掉了,但是和金葵卻走散了,萬泰坊來得甚少,周圍不熟悉,并無約好的碰頭鋪子。
佟右妤隻能随意走走,碰碰運氣,興許金葵會回來尋她。
不想轉了好半晌也沒瞧見金葵的身影,反倒天色有變,黑沉沉的烏雲聚集而來,有落雨的趨勢。
佟右妤行至湖畔空曠處,看了不免着急。
行人匆匆,各自散去,竟是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這可怎麼辦呢?
天公并不因為她的心意而轉變,雨水該落時,絲毫不商量,立即滴滴答答往下掉。
佟右妤頓時顧不上金葵,來回張望着,想尋個涼亭躲雨。
隻是目之所及,什麼建築物都沒有,秋雨寒涼,打在身上絲絲的冷,她縮着肩膀往一棵槐樹下躲。
突然,從槐樹後方,悄無聲息的現出一個人來。
“表妹,你何苦躲着我?”
佟右妤一驚,回頭看去,竟是沈殊章!
“你、你怎會在此?”
“表妹總讓金葵來糊弄我,我豈會一再上當?”沈殊章兩個眼睛盯着她:“你明知我的心意,卻視而不見……”
佟右妤背着身,雖說衣裳并不單薄,可被雨水打濕後黏在身上,不宜見人。
“大表兄不要我這個妹妹了麼?”一旦撕開那層遮羞布,怕是表親都沒得做了。
“祖母和爹娘都很喜歡你,我們親上加親再好不過。”沈殊章向前一步:“你回頭來看着我……”
“你别過來。”佟右妤側首道:“我不願意,舅父舅母也隻待我做外甥女,而非兒媳婦。”
“你為什麼不願意?他茅彥池哪裡勝過我了?”沈殊章繼續逼近。
佟右妤氣急,也很失望:“舅母為了大表兄盤算許多,一番苦心,你再執迷不悟,就太不孝了……”
“我不要别人,我隻要表妹一個。”
沈殊章已經站到她身後,槐樹底下就這麼點躲雨的地方,他擡手就能按住她的肩膀,把人轉過來。
恰在此時,馬蹄聲透過淺淺的雨幕傳來,一路踩着水花,疾馳到湖邊槐樹下。
“籲!”矯健的馬蹄高高揚起,昂首嘶鳴,停了下來。
馬背上之人,一身黑色鬥篷,腰側佩劍,氣勢如虹。
殷子戬翻身下馬,解了鬥篷蓋在佟右妤的腦袋上,以他的身量,這鬥篷直接将嬌小的身影從頭到腳淹沒了。
他扭頭看向沈殊章,冷嗤道:“大公子是讀書人,行事不磊落,也不怕遭人非議?”
“少将軍怎會在此?”沈殊章的臉色不大好看。
佟右妤驟然被蓋了頭,視野都是黑的,帶着殷子戬體溫和氣息的鬥篷,霎時驅散身上寒意。
她好不容易把腦袋鑽出來,便聽他道:“你表妹約我到此一同尋醫,誰知一轉身就被大公子給堵住了。”
“什麼?”沈殊章驚訝,原是為了陸神醫才來萬泰坊,他強笑着拱手道:“少将軍誤會了。”
佟右妤裹緊鬥篷,順着殷子戬的話道:“姨母還在等我,大表兄先回去吧。”
“……好。”
在殷子戬的冷眼下,沈殊章不敢久留,冒着秋雨跑了。
人一走,殷子戬就出聲了:“人怎麼能這樣窩囊,你還能再沒用點?”
他雙手環臂,臭着一張黑臉。
佟右妤低頭:“我不會再容忍他了……”
他本想再嘴賤幾句,卻發現,小姑娘渾身微顫,她冷。
殷子戬一看那鬥篷,還算厚實,但畢竟不是蓑衣,被雨水多打幾下就會濕,頂多能禦風而已。
“跟我來。”他伸手拉過她,解了她的鬥篷披回自己身上。
然後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把她攬入懷裡,完全罩住。
佟右妤一愣:“少将軍……”
“你藏在底下,沒人看見。”殷子戬低頭打量身前毛絨絨的腦袋,低聲道:“佟右妤,你好矮。”
“可是……”男女有别,他們挨得這麼近?!
佟右妤來不及多說什麼,就被殷子戬掐着腰舉上馬背,她太輕了,不盈一握。
他緊随其後,坐在她後面,把鬥篷往前一攏,就把人給遮嚴實了。
她的腦後勺抵住他頸窩,溫暖擁了上來,如鼓的心髒搏動近在咫尺。
他的味道将她淹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