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開始之時,由天降生萬民,經曆各代君王,一直到秦。沿着近代君王的足迹加以考察,聆聽遠古君王的遺風美名,繁多而紛亂,名聲和事迹被、沒而不稱道者,數也數不盡。能夠繼承舜、禹,崇尚尊号美谥的,封禅秦山而稍可稱道者隻有七十二君。順從善道行事,沒有誰不昌盛;違逆常理,失德行事,誰能生存?
軒轅以前,時間久遠,事物邈茫,其詳細情況不得而知。五帝三王的一些事迹,都記載在六經典籍和傳說之中,可以看到大概的情況。《尚書》上說:“君王賢明啊,大臣傑出。”根據這一記載可以說,君王的聖明沒有超過唐堯的,大臣的賢良沒有比得上後稷的。後稷在唐堯時創建了業績,公劉在西戎之地發迹,文王改革制度,使周隆盛,太平之道于是形成。其後子孫雖政績衰微,但千年以來并無怨惡之聲,這難道不是善始善終嗎?但是周王朝所以能這樣,沒有别的原因,隻是前代先王能謹慎地從事他們所考慮和規劃的事情,又能夠嚴謹地垂教于後世子孫罷了。所以前人開拓的道路平坦,容易沿路走去;深恩廣大,容易豐足;法度顯明,容易效法;傳續法統順乎情理,容易繼承。所以周公的業績隆盛于成王時代,而其功德之高超越文王和武王。揆度其所始,考察其所終,并無特别優異超凡的業績,可與當今漢朝相比。然而,周人尚且走上粱父山,登上泰山,建立顯貴的封号,施加尊崇的美名。偉大漢朝的恩德,象源泉奔湧而出,盛大擴散,廣布四方。如雲霧散布,上通九天,下至八方極遠之地。一切生靈,皆受恩德,和暢之氣,廣泛散布,威武之節,飄然遠去。近者如同暢遊于恩澤的源頭,遠者好似泳浮在恩惠的末流。領頭作惡的被湮沒,暗昧之人得到光明。連各種動物都歡暢喜悅,掉轉頭來,面向中土朝廷。然後,驺虞之類的珍貴之獸聚于苑囿,白麟一類的怪獸進入栅欄之中,在庖廚中選擇出一莖六穗的嘉禾以供祭祀,用角分枝*的白麟做犧牲,在歧山獲得了周朝遺留的寶鼎和蓄養的神龜,從沼澤裡招來了神馬乘黃。鬼神迎接神仙靈圉,在閑館中待以賓客之禮。珍奇之物,奇異超凡,變化無窮。令人欽敬啊,祥瑞的征兆都顯現在此,還認為自己的功德微薄,不敢稱道封禅之事。從前周武王渡河時,有條白魚跳到船中,武王認為是美好的祥瑞,就用這白魚燎祭上天。其實這種符兆十分微小,但卻因此登上泰山,不是太慚愧了嗎?周朝不該封禅而封禅,漢朝應該封禅卻不封禅,進讓的原則,相差何其遙遠呢?
于是大司馬進谏說:“陛下以仁德撫育天下百姓,憑借道義征伐不肯順服者,華夏諸侯願意進貢,蠻夷皆手持禮物朝拜天子,美德與往初的聖君相等,功業也無二緻,美好的功德政績普遍融洽,符瑞的征兆變化衆多,應驗的時期将相繼而來,不僅僅是初次呈現。我想大概在泰山、粱父山設立祭壇,是希望天子到來,加封尊号,以此與前代聖君比光榮,上帝降恩和福,是準備用成功薦告上天,陛下謙讓而不封禅,是斷絕了上帝、泰山、粱父山的歡心,使王道的禮儀缺失不全,群臣對此感到慚愧。有人說那天道是質樸暗昧的,因此珍奇的符兆本來是不能拒絕的。如果這樣推讓它,這是使泰山沒有作表記的機會,而粱父山也沒有祭祀的希望了。如果古代帝王都是一時榮耀,畢世而絕滅,那麼叙說者還有什麼可以向後世陳述的呢,而且還能有七十二君封禅的說法嗎?若修明道德則天賜祥瑞,順應祥瑞來做封禅之事,不能算做越禮。所以聖明的君王不廢除封禅之禮,而是修行禮儀,尊奉土地神,誠懇地竭告天神,在嵩山刻石記功,以表彰最尊貴的地位,宣揚盛明的德行,顯示尊号與榮耀,授與厚福,以使百姓沾光。封禅之事堂皇偉大啊,是天下的壯觀,稱王者的大業,不能貶低。希望陛下保全它。然後綜合薦紳先生們的道術,使他們獲得日月餘光遠炎的照耀,以施展當官的才能,專心辦好政事。還要兼正天時、叙列人事,闡述大義,校訂潤色其文,作成象《春秋》一樣的經書,将沿襲舊有的六經,增為七經,并傳布無窮,使萬世之後仍能激發忠義之士,揚起微波,飛揚英明之聲,傳送茂盛的果實。前代聖賢所以能永遠保持偉大名聲而常常被稱贊的原因,就在于行封禅之禮,應當命令掌故把封禅的大義全都奏報陛下,以備觀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