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灑傾洩,熱水從向晚身上滑落,噬咬着每一寸綻開的皮肉,他輕輕歎息一聲,扶着牆閉上眼睛。
拂曉啊,我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護你平安呢......
“啊啊啊啊疼死了!”拂曉邊幹嚎邊往自己胳膊上塗碘伏,餘光瞄見向晚走了過來,便可憐兮兮地沖他一撇嘴:“好疼啊。”
奇怪,明明比這更難忍的痛她都能忍下來的,可是她一面對向晚就忍不住想要撒嬌。
“我幫你塗,”向晚從她手裡接過棉簽,“你下手沒輕沒重的,還有哪兒?”
“正好是我夠不着的後腰上,”拂曉卷起睡裙往床上一趴:“看到沒,我摸着估計應該還挺長的一口子。”
沒想到她來這麼一下,向晚迅速慌亂地移開了視線,随即苦笑起來,這對他未免太不設防了一點吧。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那一道橫亘她半個腰身的不規則傷口猙獰着向他咆哮而來,向晚紅着眼,用顫抖的手指撫上去。
肯定很疼吧。
“癢,癢!”拂曉吱哇亂叫着笑起來。
“你别動,我看看這傷口需不需要縫針。”向晚忍住不讓眼淚掉出來,可拂曉卻聽出了那一絲細微的哭腔。
“怎麼啦,是不是還挺嚴重的。”她奮力想要扭過身子看看傷口長什麼樣子,脖子都快扭抽筋兒了也沒能成功。
“沒事,傷口不深。”
向晚用棉簽沾着碘伏一點一點地塗在她傷口上,手下的身子偶爾會顫抖一下,前面響起嘶嘶的吸氣聲,他就會再放輕動作,到最後拂曉幾乎都感覺不到他了,隻覺得後腰上涼涼的挺舒服。
“那個地方我有印象,”拂曉爬起來,摸摸他的臉,“在石塊上劃了一下,還好不嚴重呀。”
她換了一支棉簽,替向晚擦拭着臉上的傷口,“你瞧你,都成花貓了,還有空擔心我。”
“把你衣服解開,我幫你上藥。”
向晚卻突然變了臉色,“不行!”
“我不礙事的,我是魔,身上的傷口第二天就能痊愈。”他扣緊扣子,緊張地說。
不行,他身上全都是傷痕,難看死了,不能讓拂曉看見。她會嫌棄他的。
向晚悔的腸子都青了,他為了警醒自己,這一千多年來受過的傷留下的痕迹,他一個都沒有除去,早知道有今天,他應該全部抹掉的,一個不留。
......心髒和手腕上的抹不掉。
見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的模樣,拂曉隻好放下手裡的東西,她歎了口氣,想了想,說:“晚晚,我希望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我知道你有許多秘密,我也不想過問,但是我總覺得你太過提防我了,我有點難過。”
“你對我很好,自從你到了我家之後,我整天除了吃吃睡睡玩玩,什麼都沒幹過,你也經常給我送這送那,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她隔着睡衣輕點上他心髒的位置,“可是你對我太好了,我總覺得不踏實。”
“除了涉及到你的小秘密的事情,你對我幾乎是百依百順,我說往南你就不往北,我說吃西瓜你就不買蘋果,可是你太小心了,你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自卑,這不是戀人之間應該有的态度。”
“況且,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在回酆都界之前說再次失去我是什麼意思,我們......我們是不是見過的?”
她眼睛濕漉漉、亮晶晶的,像一隻小鹿,向晚撫上她的長發,心中微動,撥開她薄薄一層劉海,在她眉心印下一個吻。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啊你!”
拂曉眼前粉光一閃,不出意外地聽到他一聲悶哼,“不想說也用不着自殘嘛。”
她回去就問潮汐怎麼把這亂紅不語弄掉!
“我沒有不想說,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向晚咽下喉頭裡湧上來的血,“神迹在你身上,我安心。”
“等到合适的時機,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好不好?”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拂曉傷口嶙峋的雙足,心道他粗心了,應該多買一雙鞋子的。
他已是魔身,歇一晚上便能恢複至頂峰,明天一早便能開啟酆都界。
“太晚了,你休息吧,我去客廳睡沙發。”向晚站起來。
“你等等,”拂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起睡吧,咱們一人一邊就好。”
他人高馬大的,沙發怎麼能睡得安穩。
“咱們都小情侶了,有什麼不能一起睡的。”拂曉還有心思跟他開個玩笑。
向晚定定地看着她,彎了彎唇角。
這是兩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可兩人誰都沒有别的心思,這一天過得太累,發生的事情也太多了,拂曉腦袋一挨着枕頭就立刻進入了夢鄉。
向晚卻怎麼也睡不着,他在被子下輕輕拉住拂曉的小指,心中盤算着晝無的事情。
晝無那點破心思他還能看不出來麼,他恨不得自己跟玉護心鬧得越厲害越好,這樣自己才能無暇顧及到拂曉,好讓他引出他真正的目标。
不僅拂曉不明白臨走時晝無那句“你還會來找我的”是什麼意思,就連向晚也不明白,難不成說的就是這一回?
不,他總覺得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可目前看來拂曉身邊并未出現什麼不好的預兆......
還要再放長遠了觀察才好。
向晚扭頭看向另一側少女的睡顔,她睡得并不安穩,眼睫偶爾顫動,眉間微微隆起,向晚側起身子,掌心虛虛覆在她面上,微弱的光亮起,他輕聲道:“做個好夢吧,拂曉。”
他口裡不知念着什麼,拂曉的表情逐漸平和了下來,呼吸平緩,向晚這才停了下來,躺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