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殿下正在等着貴客,快進來吧。”朱鳴點點頭,随後引着他們幾人往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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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獅郎終于踏入了這座宮殿中,但見客的不是主殿,而是隻見引入眼簾的不是宏偉的裝飾建築,而是牆上綿延不斷的壁畫,壁上繪有拔舌、剪刀、鐵樹等十八層地獄,細細塑造了每一個地獄的形象。猙獰的鬼怪,以及受刑的罪人那空洞絕望的表情,凹凸的軀體感配合着殿中陰森鬼魅的煙氣,使每一個場景栩栩如生,讓人不寒而栗。
身臨如此有魄力的壁畫下,可露比半捂眼睛,既膽怯又忍不住探出來一看再看,冬獅郎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有些無奈:“害怕就不要看了啊...”
“我才不怕呢。”可露比不服氣地小聲犟嘴道,遂又嘀咕,“酆都怎麼還有現世宗教的東西啊...
“欸,小東西你很懂嘛~”聞言朱鳴轉過頭來,有些驚奇地微微睜大眼睛。
雖然有點介意朱鳴口中的“小東西”,但可露比被誇還是禁不住了揚下巴。
朱鳴笑嘻嘻地接着說道:“十八層地獄的說法出自佛家,真正到這‘地下’來确實也沒這種說法,畢竟生前的孽債、功德也不是人類口中所謂因果報應那麼簡單。不過殿下認為,什麼要有敬畏,然後才能額...那個什麼...所以這些東西留下來也不錯”
“心存敬畏,行有所止。”黑苦平靜地補充了朱鳴的話。
“對!”他一錘掌,“還别說,從人間過來的魂,從這邊走過一道後都老實了不少,果然殿下料事如神啊,哈哈哈...”
白欣撲哧一下便笑出了聲,忍不住調侃道:“小鳴啊,這麼多年你跟在殿下身邊就沒多少沾染到點‘文氣’?”
“欣姐你也知道,我生的就缺這一根‘筋’,再多來一千年我也就這樣了...”朱鳴眨眨眼,朝白欣投去一個可憐的眼神,随後又望向冬獅郎似乎想多一點贊同,“日番谷君你們在屍魂界也要讀很多書麼?”
面對這坦誠淳樸的問話,冬獅郎一不小心就認真地思考了幾秒自己到底讀了多少書,但可能還是要比眼前的這位要多點,于是勉強轉了轉話頭,“也沒多少...是不是要到了?”
話音落下,他們已經行至到一座偏殿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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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獅郎獨自一人進入了殿中,可露比則是被留在了對她特别好奇的朱鳴那裡。
雖是偏殿卻并沒有很大,冬獅郎一眼便看到殿上的男子。隻見他頭戴黑冠,烏發垂腰,鼻梁挺直,唇薄而不淡,精緻的五官組合在一起竟給人一種極清極淡的感覺,仿若水墨鋪就的畫一般,但周身不自覺散發出的氣勢卻讓人下意識忽略了他的面貌。此時他正懶散地靠在主位上,微微低頭看着桌上的一盤棋,聽到響動後,他緩緩轉向門口。
“秦殿下。”冬獅郎傾身,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日番谷冬獅郎?果真是少年英才。”秦廣王蔣戾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施施然開了口,嗓音冷清,“山本已經給我來了信...”
他随手拿起案上的信紙,瞥了一眼後,黑眸又漫不經心地轉了過來:“酆都和屍魂界同屬冥界,但内裡運行制度、規則、框架不說天差地别,相似之處那也是寥寥無幾,派遣使者‘相與共學’?”他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怕是意不在此...”
話音落下,場面似是凝固下來。
冬獅郎雖閱曆較淺,但幾百年間也與諸多強者打過“交道”,如果說那些人他可以通過靈壓大概衡量他們實力的高低,而對于殿上之人,他則根本無法摸透深淺,如臨深淵,無法靠近,隻感到危險。
他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
對上高處冷峻、探究的目光,半晌,冬獅郎斂起眼簾,沉聲回道:“沒錯,信上寫的并不是我來此的真正理由”
“秦殿下,我來這裡的理由是為了她,這個理由恐怕大人你早已心知肚明。事實上我也想請教殿下一個問題。”冬獅郎翠綠的眼瞳定定地迎向蔣戾,眸光流轉,澄澈銳利,“酆都為何會給予她這個奪取崩玉的機會?不,應該說她到底交換了怎樣的代價才換的這份行走屍魂界的便利?”
“日番谷君,你是在質問我嗎?”蔣戾面色不變,看不出喜怒。
“不,我隻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冬獅郎不躲也不避,淡淡說道。
“真相?”蔣戾輕輕咀嚼着這兩個字,倏然一轉話頭,“浦原和山本應該都和你講過一些這邊的情況吧?尤其是蕭家。”
這突兀的轉換讓冬獅郎微微一怔,随後他點了點頭。
“人間,冥界,虛圈,這三大界域構成如今的世界。無論是酆都還是屍魂界,從誕生以來唯一的使命就是維持平衡,任何一方在‘道’的天平之上都不允許過重、過輕,任何妄圖破壞平衡的野望、貪婪都會動搖世界的根本。”蔣戾緩緩說道。
聞言,冬獅郎不禁眼底略過一絲起伏,明顯已經聯想到什麼,但在他開口之前,蔣戾繼續接了下去:“芸芸衆生,包括我都不過棋盤的棋子,蕭家不是最強大的家族,卻是最重要的。之所以會幫助蕭鸾,一方面是她的親人給我許諾了相應的‘報酬’,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姓蕭,是決定走勢、打破棋面一角的重要‘棋子’。”
聽到如此直白的比喻和回答,冬獅郎嘴角微抿,挑起的眼眸泛出凜冽的涼意:“我能站在這裡,也是殿下覺得我也能成為有利于你的‘棋子’嗎?”
蔣戾并沒直接說“是”或者“否”,隻輕輕笑了笑:“若你不同意,現在可以選擇回去置身事外,我也不會勉強。”
冬獅郎沉默了兩秒後,複又擡起眼,“在這其中是否有改變她命運的契機?”
“或許吧。”蔣戾往後微靠,語氣輕和而平淡地回答道,“命運無時無刻都在變化,有‘給予’便有‘回饋’,天道是否‘網開一面’,端看你們如何把握...”說話間他的視線往下沉去,少年清瘦的身影漸漸和十多年前同樣站在殿中的那個人重合在一起。
而他們為的恰恰是同一個人。
‘即便隻争取到喘息之機,我也相信未來終究會有希望。’少女稚嫩的臉龐上流露出幾絲堅定,‘和我不一樣,我的妹妹會活下去。’
會活下去嗎?...蔣戾的眼睛再次打量起少年,随後嘴角浮出微微的淺笑:“我可以承諾,之後會在能力範圍内給予幫助,引導你們找到改變的契機。”
“日番谷君,你的答複呢?”
“既然殿下這麼說,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不是嗎?”冬獅郎輕歎一口氣,“隻希望殿下能夠遵守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