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回,子荷對着侍筆小鬼,總有些尴尬。
她腦子裡冒出之前看過的各種歪歪小說,壓根不敢離他太近,更别說碰他了,生怕被人發現自己黃黃的心。
她佯裝無事,灌溉鬼面蘭。
當鬼面蘭冒芽之時,城内的一樁妖邪之事傳到了村中。
蘭仙村就在猖蘭國京畿,村民聽聞近來國都内有吃人挖心的妖怪,一連三天死了十個人,五髒六腑紛紛被掏空,死狀駭人,不由得打起十二分警惕,加強了村内的巡邏。
陸玉屏既然跟子荷暫住此地,便也加入了那一夥青壯年的隊伍,自日落時分出門,子夜之後方回,留下侍筆小鬼陪着她。
夜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無旁人,子荷面對侍筆小鬼笑吟吟的臉,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洗一洗,再給自己兩巴掌。
讓你胡思亂想!!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更何況他是鬼!
又一次灌溉之後,子荷用帕子包住自己的傷口。
她悄悄轉過身,想看看侍筆小鬼在幹什麼,不料他就在自己背後。
地上鋪着墨迹未幹的畫卷,侍筆小鬼一雙眼盯着她,四目相對,他蓦然綻開笑顔,筆尖沾上嫣紅的朱砂,輕輕點在了畫上。
子荷瞧了一眼,愣住。
原來那畫中人就是自己。
他一點朱砂點綴,紅豔豔唇與象牙白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子荷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猜想,但随即又被她甩了出去。
他自己就是一隻鬼,連帶着把自己畫成這副鬼樣也能理解。
畢竟愛屋及烏……
呸呸呸!這個成語怎麼能用在這!
子荷揉了揉臉頰,慢慢爬過去,坐在茵席上看他最後的落款。
是她看不懂的草書。
不過這也就意味着他其實是有名字的。
這一路他們都喊他小鬼,若侍筆小鬼是個孩子,倒也沒什麼,但他這麼大的人,配上這樣的稱呼,委實有那麼一點滑稽。
子荷好奇:“小鬼,你原來叫什麼?”
“你猜。”
子荷看着那些鬼畫符的字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猜到了嗎?”
子荷沒有頭緒,隻根據字體大概的結構,猜道:“你叫容意?”
侍筆小鬼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你到底叫什麼?”
蒼白臉龐的年輕男子解開氅衣,微醺的燈火下,他柔聲道:“往事不可追,我也忘了自己叫什麼了。”
子荷窮追不舍:“那這裡怎麼會有名字呢?”
侍筆小鬼豎起手指,朝她噓了一聲。
雜亂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伴随着積雪落地的悶響,子荷心一驚。
難道有妖怪來了?
她将門開了一條縫。
一群舉着火把的村民從村頭追到村尾,當中有人射出弓箭。
“咻”地一聲,巨大的力道使得逃跑的妖怪往前一撲。
藏身在人群裡的年輕男子一身雪白深衣,外罩一層素紗禅衣,他射箭的動作幹淨利落,不是陸玉屏又是誰?
“射中了那妖怪!快快!一鼓作氣擒住她!”
村裡幾個獵戶撲在前面,緊跟着的就是李家父子,村民一股腦湧過去,漸漸地,陸玉屏反倒落在了最後。
他路過低矮的院牆,明明滅滅的火光下,透過門縫,瞧見了偷窺的子荷。
而在她身後,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黑夜裡透着一股鬼氣。
“陸師兄,真是妖怪?”
穿着海棠紅衣衫的少女推開門扉,暗夜的雪地裡像是一朵反季綻開的花。
陸玉屏隔着牆,朝她招了招手。
子荷問道:“方才那麼多人,可有受傷?”
陸玉屏搖了搖頭:“不曾,但那妖怪委實有些道行,我一箭射過去,對她而言不過就是皮外傷罷了。”
“什麼?!”
那追過去的村民豈不是有危險?
陸玉屏看出她的心思,道:“若是要吃人,妖怪何必帶着我們一衆人兜這麼大的圈子。我怕這是妖怪在聲東擊西。”
“聲東擊西……”
子荷正要扭頭,想拉着侍筆小鬼商量,要不要降妖除魔,再做一樁好事,不想剛一扭頭,就撞在了他懷裡。
這樣冰天雪地,他的大冰箱屬性跟周圍環境完美融在一起,加上他走路又沒有聲音,當他出現在自己身後時,子荷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