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其語,先是一怔,旋即哄然大笑。
十四皇子,乃德妃今歲所誕之子,尚在襁褓之中。
這番言語,譏諷之意昭然若揭。
邬行香此時也顧不了許多,下意識地将目光,轉落在李嗣瞻身上。
隻見李嗣瞻,置身事外,目光仍在窗外的市井繁華。
仿佛衆人口中的九皇子,根本不是他一般。
虎小忠面色愈發陰沉,握拳的手青筋暴起。
忽然,“砰”的一聲,他将茶杯重重砸在地上,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未等邬行香反應過來,虎小忠已起身,走到那桌人前,怒目而視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竟敢诋毀皇子,可知這是何等重罪?”
幾人被虎小忠吓到,強裝鎮定道:“我不過是随口說說,與你何幹?”
虎小忠的手不自覺地按在了刀柄上。
“我是誰不重要,但你在衆目睽睽之下,竟敢對皇室高談闊論,這是大不敬之罪。
要麼你們閉嘴,要麼我報官。”
一桌人皆被虎小忠的氣勢所震懾,不敢再發一言。
周圍的人見狀,紛紛勸道:
“這位英雄或許是好意,随意議論皇室,若是被官府的人聽見,定會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聖上謀慮深遠,他的心思豈是我等升鬥小民可妄自忖度的?”
酒樓上議論稍止,又聞一人出聲道:
“我看這事兒透着古怪。九皇子此去民間,怕是危險重重。”
衆人聞之,複又各抒己見:
“天下誰人不知,自兩位國師仙逝,他們留下的預言書便成了聖上心頭大事。
這些年來,聖上費盡心思,欲尋得此書。
所遣之人皆為吏部之中出類拔萃之精英,還有大理寺的官員。
如此重要之事,怎麼會交給九皇子。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我就說,萬一九皇子在外面出了什麼事,聖上怕是也不會在意。”
“聖上派九皇子去民間,莫不是把他當成了棄子?”
“依我看,這其中定藏着什麼陰謀。這或許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借此次機會,置九皇子于死地。”
虎小忠正要發作,邬行香走到他身邊,環顧酒樓衆人,緩聲開口:
“諸位,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
你們的肆意妄言,恐怕會擾亂了這廟會的祥和之氣。”
方才還在大聲嚷嚷的幾人,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旁聽的衆人,也有目光遊移者,似乎害怕災禍降臨,緊緊閉上了嘴,還朝周圍的人使眼色,示意大家别再議論。
虎小忠見言論平息,正要轉身回座位,酒樓夥計快步跑了過來。
“客官,你方才摔壞的茶杯,兩文錢一個。”
“好說。”虎小忠掏出了十枚銅錢,“我再砸四個。”
說罷,他順手拿起無人用的茶杯,砸向了吵鬧最厲害的四人腳邊。
那四人反應未及,隻聽幾聲脆響,瓷片飛濺。
其中一人性子急,想要發怒,卻看虎小忠身形高大,表情兇煞,隻好咽下怒氣。
虎小忠冷哼一聲,大步回到桌前。
三人俱靜,周遭唯餘酒樓複而閑談嘈雜之聲。
片刻後,酒樓夥計端盤而至。
珍馐依次上桌,碟盞擱下,打破沉寂。
李嗣瞻率先動筷,選了一道菜。
而後贊道:“味道不錯。你們怎麼不吃?”
邬行香與虎小忠聞言,裝作忘卻方才之事,專注起眼前佳肴來。
待平複心境後,邬行香又憶起暗殺之事。
難道真如衆人所猜,是聖上欲除李嗣瞻?
她不敢細想此事,見李嗣瞻與虎小忠閉口不談,也埋頭默默吃飯。
離開酒樓後,三人若無其事地在苦城閑逛。
走至河邊時,看見幾艘花船,靜靜停泊。
花船四周,裝飾着彩燈,雖在白日未點亮,卻可想見夜晚時的璀璨光景。
河邊不遠處,就是關帝廟。
廟内香煙缭繞,前來參拜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關帝廟的南側,搭了一座高高的戲台。
須彌座式歇山頂,飛檐翹角,巍然聳立。
台口兩側,立着銅鑼大鼓。
戲台旁邊,立着一塊木牌,上面筆墨工整地寫着酬神戲的演出時間。
夕天霁晚氣,輕霞澄暮陰。
旁邊路過了幾個戲子。
虎小忠好奇道:“不是明日才開始酬神戲嗎?”
邬行香望向戲子背影,“他們今晚,應是要演破台戲,來鎮邪保平安,我們快走吧。”
虎小忠一聽是破台戲,心中知曉規矩,觀衆向來是看不得的,可不知怎的,他竟鬼使神差說了句:“我也想看看這破台戲。”
這話一出口,不知哪兒來的冷風驟起。
邬行香突然發現,暗處好像有人在盯着他們看。
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