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瞬間響起一陣哀嚎。
賀維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們,原本輕松的氣氛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官員們紛紛說起了自己的主張,這些名士也加入其中,一時讨論得火熱。
杜淨時想到什麼,便忍不住開口問:“聽聞刺史大人的父母都在治水方面頗有建樹,那不知可有給大人什麼建議?”
身旁的人卻拿手肘碰了碰他,朝他搖搖頭。
杜淨時一時不解,賀維安也不計較,輕聲道:
“母親在我七歲那年前往甯州治水,不幸被卷入洪水之中,屍骨無存,父親知道後,肝腸寸斷,發誓要治好甯州大水,三個月後洪水平息了,他也因操勞過度,很快便撒手人寰。”
賀維安語氣平淡,揭下了那道最傷最痛的傷疤。
屋裡一時沉默。
杜淨時内疚道:“賀大人,我一時糊塗……”
了解賀維安的官員憤憤地說:“怪不得大人除了胞妹,身邊再無一個親屬,聽說就連最親的三位叔伯都相繼病故了,眼下小人當道,大人實在舉步維艱!”
賀維安目光溫和地看向他們,“所以我更要借諸位的力,徹底把甯州的水治好,保千家萬戶百姓平安,不讓任何人因洪水泛濫而家破人亡。”
聽着這番話,在座的人無不感動。
說好的聲音此起彼伏。
賀維安卻想到與甯州相鄰的青州,那些人,那些事。
他親手解決三個叔伯時,族長自作聰明地對他說——
“維安,你不能殺我們,我們救過你!”
賀維安手中的匕首停在離族長喉間三寸遠的位置,靜靜地等待他把話說完。
族長痛哭流涕:“還記得你初入國子監的時候嗎?我們來京城找過你,就在青樓!有個人給你的酒水裡下了藥,被我們發現後,便反将他一軍,找人把他迷暈後塞進青樓恩客的房裡了!是我們救了你啊,你不能忘恩負義……”
話還未說完,便被賀維安割破了喉管。
族長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
思緒萬千,賀維安捏緊了手中茶杯。
外面一陣嘈雜,似乎有人在追趕什麼。
突然,門被破開,一團黑影“嗖”得一下竄進來,一片在屋内逃竄,一邊胡亂抓起桌上的食物,拼命往嘴裡塞。
接着是店小二怒氣沖沖地進來,看到屋裡神色各異的衆人後,立馬慫得彎下了腰,欲哭無淚道:“各、各位大人,我捉賊……”
杜淨時已經将劉小圭提了起來,劉小圭在他手裡,一邊掙紮,一邊将一口燒鵝嚼得很響。
“我說了不用追他……”一道急切的聲音自店小二身後傳來。
店小二一閃身,謝明夷便亮相在門口。
他看到賀維安,便蓦地愣在了原地。
滿屋的人看到他的樣貌,都屏住了呼吸。
謝明夷被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低着頭便想退出去。
“你有何事?”
賀維安清潤的聲音,卻出現在前方。
謝明夷進退兩難,知道賀維安有意假裝不認識他,便道:“那個人偷了我的錢,我得要回來,不然沒錢結賬了。”
他指了指被杜淨時抓住的劉小圭。
劉小圭卻“呸”了一聲,大聲道:“放屁!我偷的不是你的錢,你和他分明就認識!”
他高高舉起一個淺綠色的錢袋,驕傲地說:“這個袋子上的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他說的是賀維安。
謝明夷的手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被揭發會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他隻覺得一切都被搞砸了。
賀維安的笑聲卻傳來:“你的鼻子很靈,這錢确實是我給他的。”
他走出來,一步步走向謝明夷,最後與他并肩而立。
賀維安動作溫柔地拍了拍謝明夷的手臂,低下頭,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得見的氣聲說:“别擔心。”
他拉起謝明夷的手,朝所有人解釋道:“我确實沒有娶親,但也确實懼内,因為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成親了,屆時請諸位都來喝一杯喜酒。”
謝明夷一驚,難以置信地看向賀維安。
不遠處,身着紅紗裙的女人站在另一個雅間門口,正往前面張望。
“怎麼了?”一道慵懶的男聲自她身後響起。
女人一笑,關上門,轉過身道:“我們甯州人就愛湊個熱鬧,侯爺别生氣嘛。”
男人半躺在塌上,姿勢吊兒郎當,卻因一張俊臉,平添幾分潇灑恣意。
他勾了勾唇角,任由女人柔若無骨地依靠在自己懷中。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卻在女人的嘴唇逐漸靠近他時,将女人推開。
看着男人不留情面地起身,女人有些委屈:“侯爺,您要去哪呀?”
孟懷澄将外衣穿好,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淩厲。
語氣卻很稀松平常:“準備去喝喜酒。”
找到你了,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