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祁臻啊?”
别逗了,她一個末等刺客,去俘獲堂堂首輔之子,京都纨绔之首的付祁臻?
還是逃走更容易。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桑綽急忙将紙條塞進腰帶,飛镖擲入瓷瓶,蓋好蓋頭端坐等候。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接着“哐”的一下重物落地。
少年悶哼兩下,忍痛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嘟囔道:“好歹我也是主子,身嬌肉嫩,下手沒輕沒重的,真不給我面子。”
桑綽渾身繃緊,掌心不自覺地攥成拳,隻覺一道熾熱的目光緊盯着她,廟裡慣用的檀香和一股淡淡的木香幽幽入鼻,片刻後蓋頭下乍現一雙卷雲紋的紅色喜靴。
桑綽心下一緊,蓋頭下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可喜靴隻在視線内停留一瞬便退後幾步。
“你就是衛家小姐,衛晏華?”
本來她避之不及,可桑綽不知為何,隻覺這聲音入耳,似清泉流過心田,雙手竟失控地一把掀起蓋頭。
撥開額間鳳冠珠串,一個清瘦少年的身影映入眼簾。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身姿颀長,身着紅色婚服,卻透出淡淡的貴氣,像是在白玉堆兒裡滋養着長大。
龍鳳花燭的光亮照在他的側臉,光線交錯遮掩着臉上青紫,可逆光中的那雙眼睛似承載滿船星光,一片汪洋與清澈。
桑綽來不及收回眼神,徑直撞入少年視線。
少年唇角輕揚,一改不安神情,側着身子下颚線朝着桑綽:“你也被抓回來了?”
衛家獨女的名聲,整個京都都有耳聞,哪是任人擺布的名門閨秀?一看她這模樣便是同他一樣,被長輩派人逮回來的。
不過,既是逃過婚,也就好商量了。
他撩了撩耳邊碎發:“我就是付祁臻,可與琨玉秋霜比高的人間絕品。”
聽了這話,桑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真的是付祁臻。
那個整日在歌舞坊扔金豆的風流浪蕩子,鬼見愁……
雖說長得确實好,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在這密不透風的地方,會被當成獵物直接生吞活剝的!
對面的付祁臻見她怔住,隻當她是沉迷自己俊美容顔,繼續道:“衛小姐也看出這婚事非我所願,我曾奮力一搏,但實在心軟,不忍因我之舉連累付衛兩家身陷牢籠,淪為階下之囚。所以才主動回來了。”
付祁臻言辭懇切,昂首挺胸,臉上淤青也在燭光的照耀下格外真誠。
桑綽咽了口口水,默默尋找這屋内,企圖找件趁手的武器來自保。
“對了……”付祁臻并未轉頭,低着頭不知在掏什麼。
“不準動!”
聽着衣服摩挲的聲音,桑綽伸出手指着他,拿出銀子恐吓道,“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
見她手握銀兩,像是自己靠近一步就會毫不留情地砸過來,付祁臻皺起雙眉,白了她一眼,然後自顧自從懷中繼續掏着。
“你想幹什麼?”
“你以為我想幹什麼?”
付祁臻拍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字迹潦草,墨汁還沒幹,一看便是新寫:“衛小姐不是膚淺之人,簽了和離書,從此你我二人橋歸橋,路歸路,如何?”
和離書?
不是給她下藥,強迫她?
桑綽松了口氣,假裝鎮定:“你要與我和離?”
“衛小姐無須擔憂,隻要你簽了它,其他的都好商量。你不是也對這樁婚事頗為不滿嗎?簽了它你我都輕松,還猶豫什麼?”付祁臻見她默不作聲,似有顧慮,便猜測道,“莫不是……另有顧慮?”
見她沒有否認,反而盯着自己出神,付祁臻又翻了個白眼,趁桑綽沒有反應過來,如捕食的狼一般猛地朝她撲了過去。
“啊啊啊!”桑綽驚聲尖叫,毫不猶豫地提起裙子就跑。
付祁臻緊攥那張皺巴巴的和離書,緊追在後,喘着粗氣:“簽了它……我立馬走……不動你一根汗毛。”
不行啊!
桑綽躲在對面,疊衣門都給她發了任務,她得執行,不能走啊。
“給我站住!”
付祁臻哪裡肯放過她。
兩人一個追,一個逃,不多時整個新房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在側,堆放着的紅棗桂圓也胡亂地撒了一地,桑綽倉皇躲閃,腳下繡鞋不慎踩到一地棗泥,身體不可控制地向前倒去。
驚慌之下,她本能地拽住身旁的付祁臻,怎料這一用力,付祁臻領口衣物被完全扯開,燭光下胸口肌膚仿若羊脂玉般,細膩光潔。
桑綽一愣,眸中閃過一絲驚豔。
付祁臻見狀,奮力推開她:“啊啊啊啊啊!”
他轉身慌亂地整理領口,緊張得手都在抖,耳朵瞬間紅得像在滴血。
桑綽忙朝他道歉,心裡卻疑惑,不是說付祁臻十分風流,錦樓舞姬為了争他,不惜大打出手,坊間傳聞付祁臻一夜會七位佳人,她就不小心拽開了衣衫,就臉紅成這般?
“與我和離!親了它,不對,簽了它!”
“不行。”
“那就抱歉了。”
“可以再商量……”
付祁臻伸手往前一抓,猶豫該抓哪邊時,竟踩到地上碎泥,整個身子一下撞到擺架,瓷瓶在兩人驚恐的目光中搖搖欲墜,毫無意外地“咔嚓”碎成一地瓷片。
等會兒,這個瓷瓶正是她藏飛镖那個!
“這是何物?”
桑綽眼疾手快,一把奪過飛镖,又順勢指了指半個蘋果:“方才在婚房等着實在是餓,我就削了個蘋果吃。怎麼?不可以啊?”
付祁臻指尖輕扣下巴,眉眼皺起又松開,似在斟酌,趁桑綽分心之際,他悄悄又沖了過來。
桑綽急忙将蘋果一扔,四處躲藏,不料被裙擺一絆,腰帶順勢一滑,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她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地鑽進桌底。
身後沒了聲響,桑綽回首一看,隻見付祁臻倚着床沿,雙臂環胸,不懷好意地盯着桑綽,露出尖尖的虎牙,然後亮出了手中之物。
桑綽咽了咽口水,手下意識摸向腰間。
紙條呢!
糟了。
她直冒冷汗,倘若紙上任務被眼前之人知曉,怕是……整個疊衣門都會暴露,那就完蛋了。
想到這裡,桑綽隻覺心都要跳出來。
付祁臻高高舉起紙條,居高臨下地望着。
桑綽吓得冷汗直流,幾次跳起搶奪都沒搶到,她心裡不甘,實在郁悶。
難道在付府的第一晚便要宣告任務失敗了嗎?
當她額間汗水即将滴落之際,隻聽付祁臻冷笑道——
“‘俘獲芳心……’你果然是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