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桑綽輕聲腳步地回到付祁臻屋前,低着腦袋四處尋找,誰知頭都鑽進草叢堆裡了,還是找不到那木盒。
見鬼了?她分明扔在這附近了呀,不過是個木盒,雖說小了點,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
誰給她撿走了?
本來她就心情低落。剛才去銀杏樹下找金豆,銀杏葉早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别說金豆,金磚金元寶都沒影兒。
現在木盒也找不到,已經成為她的一種執念了。
裡面到底裝着什麼啊!
她剛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句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付祁臻罕見着一襲儒雅的讀書人裝扮,正彬彬有禮地向她作揖。
“姑娘,放棄吧。”
桑綽不知他什麼意思,還以為是叫她别撿金豆,直接問道:“憑什麼?”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石,不可卷也。”[1]
桑綽揚起唇角,走近幾步,盯着付祁臻笑了笑:“那又怎樣?你特意裝成書生,是想裝唐僧念經,叫我知難而退?”
付祁臻臉色一變,她竟不似郡主那般好糊弄,直接識破他的招數?
他不急不緩,繼續開口:“姑娘此言差矣,落花無情,流水無意,你一廂情願,實在……”
“你視如草芥,不代表别人無用,你既扔了,又管他人作甚?”
付祁臻被扼住喉,想起金逍遙的一句:“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2]
見付祁臻不依不饒,連撿個金豆都要喋喋不休。桑綽猶豫片刻,而後毫不留情道:“對了,方才你背錯了,是‘我心匪席,不可卷也。’”[3]
付祁臻尴尬得臉一紅,尋了個由頭匆忙逃離。
他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歎了口氣:“罷了罷了,讀書也是要天賦的,我這輩子怕是無望了,之乎者也的,裝也裝不下去,把衣服還給袁疏吧。”
*
庭院中,碧空如洗,四周被柔光籠罩,花朵芬芳,香風陣陣。
亭内仿若覆蓋一層陰霾,怨氣沖天。
真是小瞧她了……
付祁臻氣急地猛拍大腿,這女子詭計多端,油鹽不進,他一時竟分不清哪句為真哪句為假,倘若新婚夜看上他的那句話是出自肺腑……
不行不行!絕不可,真到那地步,他就躲,就跑,他可是要為石榴姑娘守身如玉的。
桑綽遠遠看到他手舞足蹈,于是踮着腳尖,悄悄走到他背後,然後換上輕柔嬌嗔的聲音,笑吟吟道:“找到你了。”
聞言,付祁臻登時向後撤兩步:“你又想幹嘛!”
昨日他倆追逐嬉鬧,付容升心想左右這兒女親家已經結成,趁夫人與母親還未回來,若能順水推舟,促成這樁婚事,可就了卻自己心頭一件大事。
有了付容升做靠山,桑綽放下托盤,一隻胳膊撐起腦袋,一臉無辜:“我能有什麼壞心思,隻是想與你說說話而已。”
付祁臻哪裡相信,提起衣擺就開始逃跑,可庭院四處種滿奇花異草,他速度被迫減緩,一轉身桑綽又出現在身後。
兩人竟像新婚夜那般追逐起來,不過這次被追的人換成了付祁臻。
“夫君,曬太陽辛苦了,嘗個果子吧,可是我親自洗的……”
“夫君,昨夜我夢到差點跌落水中,是你救了我,我無以為報,這盞熱茶還望笑納……”
“夫君,庫房外的幽客芳蘭香氣淡雅,不如我們一同去賞玩啊……”
“惹不起還躲不起了!”付祁臻朝後大喊,“誰要吃你洗的果子?誰要喝你沏的熱茶?誰要和你一起?”
付祁臻話還沒說完,一轉頭正好撞到了柱子上,額頭瞬間便出現了一處紅印。
“沒事吧?”
桑綽見狀,趕忙露出擔憂神色,伸出手指想要去觸摸,付祁臻則雙手抵在胸前,瞪着一雙眼眸,強忍着怒火。
思索半晌,付祁臻終是松開手,索性坐在她的身旁,坦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與你多言,我早有心上人,與衛家結親也是被迫,這些你也知曉,和離之事是你不允,我為了與她長相厮守,定然不會接受别的女子,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
“哦。”
桑綽輕飄飄應了聲,然後再次雙手捧着下巴湊到他面前。
不是?她是聽不懂人話嗎?
“你聾了嗎?”付祁臻無語至極,咬着下唇一字一頓道,“我說,我有心上人,心上人,為何還要糾纏于我?”
桑綽含笑不語,見他臉色越來越沉,這才開口:“還是那兩個字,交友,不然為何我要如此執着?”
付祁臻喉嚨處發生一聲不屑:“強扭的瓜不甜,我不願與你做朋友,衛姑娘還是早日收了這副作派,或許也可将真實目的告知,說不定我會考慮一二。”
桑綽卻轉了話題,順着他話裡的開頭繼續道:“依我說,強扭的瓜更甜才是。”
言外之意,不改,絕對不改。
桑綽挑了下眉:“反正現在付家少夫人是我,付大人也支持……”
“我要瘋了……你到底要怎樣?你說!”
“我能有什麼壞心眼,隻想和付公子交個朋友。”
若這話是前幾日說出,付祁臻是半個字都不會相信,可這段時日以來,她雖整日胡攪蠻纏,卻确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也無往常那般女子投懷送抱,趁機揩油,付祁臻開始猶豫起來。
“你當真隻想于我交友?沒其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