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玉久久不曾說話,空間陷入寂靜。
童霜翎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小鶴,你恨我嗎?”
恨我留在這裡百年。
恨我明明活着卻不去找你。
恨我自私,恨我貪婪。
恨我讓你一人受苦。
童霜玉很難判斷自己此刻的心情。
見到兄長,她情緒上的第一反應,自然是高興。
欣喜,驚喜,狂喜。
可是慢慢的冷靜下來,那些被喜悅沖散的理智也緩緩回攏,回憶起自己最初來到這裡的目的。
她答應了林琬璎,要幫助她毀去所謂的“天道律令”。
她們兩個人,一個受困于數千次的無限輪回,一個費盡心機也無法改變既定的命運。
倘若放棄了這一次的機會,等到下一次,不知要再過多少個輪回,再進行多少次讀檔。又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她,是否仍舊是當下的她。
她原本是無所畏懼的。
無論前面有什麼阻礙,這是她要做的事情,她下定了決心,付出了努力,便要一定去達成。
任誰攔阻在面前——窦沉骁,謝豔秋,又或者是曾經的她自己,都不會有所猶豫。
可是此刻。
站立在她面前的青年,溫和而平靜,能夠讓她感受到安心的青年。
那唯一的一個人。
兄長。
看到童霜翎,知曉他的性命是天道律令所保下,知曉他的根骨也被修複的那一刻。
她突然理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她開始害怕了。
她已經失去過兄長一次,她不想失去第二次。
不想憑借自己的一腔意氣,去同所謂歸束所有人的天道律令賭博。
她終于,輕輕的,極為緩慢的,搖了搖頭。
随後,便聽到青年十分柔和,十分輕緩的聲音詢問她:“小鶴,跟哥哥一起,留在這裡。我們永遠,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
謝豔秋和窦沉骁趕到的時候,正看見素藍色袍衫的青年站在童霜玉面前,擡手輕攏她耳側的鬓發。
窦沉骁想也不想,掌心便聚出魔息向青年撞去。
然而童霜翎隻是掀起眼睫,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有一個金色的空間豁口自他身後出現,将他吞沒進去。
見到窦沉骁突然消失,謝豔秋愣了一瞬,向着童霜翎的方向看去。
他是見過這個青年的。
百年之前,跟着童霜玉第一次到那間藏在混沌城曲折巷子裡的小院時候,第一眼便見到青年在窗邊,披散着發于月色下安靜站立的模樣。
此刻他仍舊安靜的站着,素藍色外衫披搭在肩上,烏墨般的長發鋪展下來。
神色卻并非剛剛睡醒,而是一種清明與溫和。
他右手輕輕按着童霜玉的後腦,以一種護守的姿态,微微擡頭:“你就是……謝豔秋。”
謝豔秋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審視,愣了一瞬,點頭。就見白衣青年眼中亮起奇異的光芒,額頭上的金色紋路化作聖印,幾乎以一種審判的姿态看他。
謝豔秋也被金色的空間豁口吞沒進去。
林琬璎沒有前面這兩人跑得快,被留在最後面。到的時間不早不晚,剛好完整看到窦沉骁和謝豔秋兩人都被金色的空間豁口吞沒進去的現象。
旋即便留意到,素藍色衣衫的青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讪笑了一聲,指着自己到:“我……也要進去嗎?”
“不必。”童霜翎收回目光,垂下眼睫,“你随我來。”
他牽着童霜玉的手,帶着兩人沿階梯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