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太妃對獨孤明福了福身,含笑道:“請陛下簪花。”
獨孤明在寶座上巋然不動,鳳眼水波不興地睇着盤中牡丹。
“莫急!”
衆人尋聲望去,見草坪外立着一名半老貴婦,妝容華而不耀,面容笑中有威,雅步上前。
她身後跟着一名豆蔻少女,宛轉蛾眉,煙視媚行,嬌态不盡。
二人如這場賞花宴的壓軸主角般傲然穿過衆官小姐,行至台下,曲腰行禮。
“命婦林瓊芳,”
“小女郭水晚,”
“拜見陛下!”
獨孤明擡手示意平身。
雲太妃見到林瓊芳母女,臉色霎時晴轉多雲,冷聲問:“你們來做什麼?禦花園也是你們說來就來的?!”
林瓊芳唇角揚起一抹得意又輕蔑的笑意,道:“如此好花好景,太妃邀這些如花似玉的小姐們來觀賞,豈不襯的嬌花失色?所以聖上徽召老身前來替百花解圍。小女與聖上乃少小無猜的表親,聖上思念稚齒情意,特命她跟随老身同往。”
“陛下?!”雲太妃猛地扭頭望向獨孤明,頭上金鳳銜珠步搖狼狽晃動,叮叮作響。
獨孤明靜默不語,平靜的臉龐已經給了答案。
台下衆位官小姐也開始小聲議論。
被親兒子當衆打臉,秦方好都替雲太妃尴尬,但也不好幹涉其中,于官職,他人微言輕不配幹涉;于身份,他的态度就代表相國府的态度,搞不好就會給相國府樹敵,更不能表态。
“咕~~~~~”
風雨欲來的氣氛被一道婉轉悠長的腸鳴聲打破。
場上目光齊齊投向秦方好。
秦方好低頭摸摸肚子。
這下好了,不用再替别人尴尬,輪到他自己尴尬了。
獨孤明側頭挑他一眼,傾身端起案上一盤桂花糕遞到他面前。
秦方好抓了兩塊塞進嘴裡,糕點幹松,咽到嗓子眼卡住了,抻脖捶胸也無濟于事。
獨孤明無奈搖頭,又倒了杯茶給他。
餓了皇帝給吃的,噎着了皇帝給倒茶,一個普通六品小官可沒這待遇。
林瓊芳眯着眼睛打量秦方好,笑問:“這位小郎官面若敷粉,眉目靈秀,不知姓甚名誰,擔的什麼差事?”
秦方好忙揖手見禮,道:“禦前起居郎秦方好見過安國夫人。”
“原來是相國府小公子。”林瓊芳了然點頭,又問,“身子可好些?”
秦方好就挺無語的,這裡的人跟他打招呼永遠都是問他身子好了沒,但還是回她:“承蒙夫人關懷,已無大礙。”
林瓊芳笑地極和藹,道:“那血玉如意被供養出了靈氣,不但能消淤除積,還可驅邪護體,定能護小公子一世安康。”
林瓊芳這話看似寒暄,實則将秦方好攬進了她的陣營。
我郭家傳家寶你都收了,你好意思不站我?
秦方好額頭直冒冷汗,小心翼翼貓一眼雲太妃,又貓一眼獨孤明,對林瓊芳道:“聖上賞賜之物自是天下至寶,下官有天恩庇佑,自然會一世安康。”
他不管,獨孤明給他的,他就把鍋甩給獨孤明,管你誰家的傳家寶。
林瓊芳笑容僵滞一瞬,目光落到托盤中那朵牡丹上,話頭一轉,道:“命婦方才見陛下正要賜花,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說着,她側身将郭水晚往前推了推,臉上挂着志在必得的自信笑容,道:“請陛下賜簪花。”
秦方好總感覺林瓊芳舉手投足間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暗歎母親如此強勢,難怪郭尚仁這草包窩窩囊囊的。
不過她這也不算在逼迫獨孤明,畢竟是獨孤明邀她來的,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獨孤明起身,擡手拈起牡丹花,将碩大如盆的花朵湊到鼻間聞了聞,嘴角勾起不明笑意。
在場人都心知肚明最終會花落誰家,但禮數不能不全,衆官小姐起身行禮,低頭作乞盼天恩狀。
“陛下三思!”雲太妃幾乎在怒喊。
獨孤明置若罔聞,擡步繞出桌案,在台上逡巡衆人一圈,忽然轉身,一步跨到秦方好面前。
秦方好心中暗叫不妙,耷拉着眼皮與獨孤明對視,呲着牙眼神警告他:你敢戴小爺頭上試試!
然後獨孤明就真的将花插在他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