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好收拾好東西出皇極殿,跨門檻時腳跟不慎踢到了身後的人。
他轉過身正要跟人道不是,那人卻先手推了秦方好一把,怒喝:“大膽!”
旁人趕忙拉住那人說和:“淩大人消消氣,這位可是相國府小公子。”他邊說邊眼神提示,這可是個刺兒頭!
相國府小公子?
淩宏茂怒容頓消,谄笑見禮:“是秦小公子啊!下官淩宏茂第一天當差,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
秦方好上一次聽到“大膽”兩字還是一年前在山林苑狩獵,他敲了獨孤明一棒子。
他由下往上打量着眼前這位淩大人,視線定在他臉上的時候,腦子響起甘棠的話:不到五十的模樣,有點瘦,兩撮八字胡,眯着一雙淫眼,滿臉奸相。
秦方好笑容可掬,拱手回禮:“淩大人是第一天當差?我瞧着你怎麼好生面熟。”
淩宏茂翹着蘭花指拈了把八字胡,面露得意之色,“亶王是下官的大外甥,聽聞他與小公子頗為投緣,都說外甥像舅,所以您看下官面熟。”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秦方好作訝然之色:“原來是國舅爺啊!失敬失敬!”
皇帝沒有認生母,也就秦方好敢這樣口無遮攔,公然稱其為國舅爺。
淩宏茂似乎對這個稱呼很是受用,笑得眼尾炸花,擺手道:“小公子使不得啊!下官怎受得起如此榮稱!”
秦方好不以為然,掃一眼他身上的五品官服,笑問:“不知國舅爺在哪裡大展宏圖?”
淩宏茂:“下官現任金部郎中。”
“啧啧,掌管大祁銀庫啊,這可是樞機之位,可見聖上對國舅爺之器重。”秦方好恭維道。
“哪裡哪裡……”淩宏茂被秦方好一句又一句的“國舅爺”捧的飄飄然然,自是瞧不見他眼底的陰沉。
回到勤政殿,秦方好盤腿坐在紗屏後,心情堪比要撞柱子的郭淳。
就目前形勢來看,獨孤明應該是血脈覺醒,選擇了親媽。
那他抓淩老爺反告雲太妃,幾乎沒有勝算。
一則現下還不能确定“淩老爺”就是淩宏茂;二則如果獨孤明包庇生母,他也無計可施,而且會跟雲太妃撕破臉。
萬幸的是,今日父親宣布暫不議立太後之事,好歹還有喘息的時間。
愁眉不展之際,腰間纏上一雙長臂,頸側一片溫熱氣息。
“想什麼呢?”獨孤明臉埋在秦方好頸窩裡拱來拱去,聞他身上草藥味。
秦方好這段時間被獨孤明磨的已經勉強能忍受這些親密舉動。
有一次他實在忍無可忍,一臉嫌惡推開獨孤明,獨孤明便滿眼哀怨望着他,似是在問:你嫌棄我?你不跟我好了?
他當然要跟獨孤明好,他正滿城找他親舅舅綁架呢!他不跟獨孤明好,獨孤明能饒了他嗎!?
秦方好隻能歎口氣,解釋說太熱了。
然後獨孤明又貼了上來,抱着他說今日有冰鎮梅子湯,說不許再推開他……
盡管獨孤明的龍陽之好已經很明顯了,秦方好覺得還是應該委婉提醒一下,他從書案底下抽出一本《龍陽雜畫》拍在案上。
“微臣送本書給陛下。”秦方好一臉麻木道。
獨孤明擡眼瞥了眼那本書,來了興緻,他下巴支在秦方好肩上,擡手翻開那本小人書:“朕看過。”
秦方好愣了下,又聽見獨孤明道:“你案下這些書朕都看過了,你喜歡這本?”
秦方好視線掃一眼書頁上不堪入目的圖畫,震驚到無力地問:“你什麼時候看的。”
“去年,”獨孤明意興盎然地翻動書頁,“你在這睡覺的時候。”
秦方好:“………………”
他像一隻勤勞的蜜蜂一樣辛辛苦苦一點一點搬來的書,合着便宜這小子了。
他偏頭,用一種徹底被打敗的眼神看着獨孤明。
兩人鼻尖僅一指之隔,秦方好這會兒許是太過震驚,往日裡他是不敢和獨孤明離這麼近的,他都把臉撇遠遠的,就怕一個不防備……
獨孤明趁機在秦方好唇上啄了下。
——他就怕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