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的全元熙還在和鄭恩妍手挽着手離開,時不時附和着某人對更新的漫畫評價。
到了路口,兩人分開。
家門口堆着垃圾,全元熙駐足原地,盯着這堆垃圾,綠色的酒瓶一個一個堆疊在一起。
家裡是出了一個藝術家嗎?
有這時間堆起來,都不願意丢掉。
她忽視掉,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兩人座的沙發上躺着的是睡着的父親,手裡攥着酒瓶,電視的聲音還在繼續。
吵鬧的聲音不由得讓她皺起了眉頭,每次回來都像是在受刑一樣,酒味與煙味混合着,感覺被污染了。
全元熙捏着鼻子,空出的一隻手拿起拖把,用力摩擦着地上的水漬。
不知睡了多久的父親聽到了聲響,他微擡起頭來,看清了來人後,又換了姿勢,将自己縮在小小的沙發上,“回來了啊,你找的兼職輕松嗎?”
心平氣和的說話,很少見,與普通的父親關心孩子一樣,全元熙更在意的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在兼職。
“你每天這麼晚回來,學習該怎麼辦?你現在是一個學生,應該做的是去讀書,兼職,就不要去做了。”
嘴巴一張一合,就是說教。
全元熙将拖把放好,看了眼在沙發上的他,語氣不算好,“那我的學費該怎麼辦?”
她現在上高一,不僅有學費,還有書本費,活動費,補習資料的費用。
任何地方都要花錢,僅靠着全母打工的錢是不夠用的。
一份打工的錢要掰成三瓣用。
“你媽媽不是在外面工作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點燃了全元熙,怎麼會有人這樣的無恥?
無恥到她連平常冷靜的狀态都無法維持,“媽媽在外面工作的錢根本不夠用,她要養活我們,還要去還你的債務…”
男人坐起身來,臉上還有着兩坨紅,他眯了眯眼睛,大聲打斷着,“債務?我強求着她還了?”
在之前也沒有關心過她的學習,每天都在那邊與酒共舞,現在卻開始擔當起父親的責任了,其實就是為了她兼職得來的錢吧。
全元熙不想再屈服,恢複了冷靜的她,一字一句地說着,“你是不知道你欠了多少債嗎?那些錢靠着媽媽的工資,根本歸還不清。”
虛假的表面終于被戳破,全父反駁着,“我求她去還債了嗎?是她離不開我,你明白嗎?别以為你看得很明白,你的媽媽離、不、開、我。”
他每個字說得極為清楚,往外蹦着,極大地去惡心着自己的女兒。
離不開他,就要一輩子地去為他服務。
意識到這一點,全元熙覺得眼前的父親的形象一點也不剩,真正地變成了灰燼。
“還有,把你兼職得來的錢都交給我,你年紀還小,手裡拿錢不安全,這筆錢我會好好規劃的。”
酒精早就掏空了他的身體,剛才那一氣,現在都要喘着氣說話。
她猜中了。
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不去工作?”
兩人就這樣對峙着,先認輸的是全父,他移開視線,再度回到了那個小小的沙發上,“有你媽媽工作就夠了。”
聲音小到快要聽不清。
全元熙隻留下一句,“我不會把錢給你的,你死心吧。”
她選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床腳堆着的雜物被她用力地踢了一腳,牛皮色的紙箱晃悠了兩下,還是倒下了。
用着妻子辛苦得來的金錢,填補年輕時的窟窿,男人就是這樣的嗎?
第二天早上醒來,書桌上放着一張卡片。
卡片上的内容,讓全元熙有點震驚。
上面寫着:
“元熙,我聽說了昨天的事情,你的父親沒有惡意,期中考試的成績我也得知了,很開心我的女兒這麼厲害,桌上的零錢你可以拿去買你想要的,獎勵一下最近辛苦的你吧。”
歪歪扭扭的字體在卡片上有點滑稽,全元熙拿起紙币,上面還有着淡淡的洗潔精味道。
她看不清她的媽媽。
在她被打的時候,媽媽像是站出來保護她,卻不輕不重地去指責别人;又像是站在她的對立面,卻會盡量地去安撫她。
媽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全元熙捏着紙币,背上書包,桌上照舊放着雞蛋,她沒拿,徑直走向了門外。
今天是下雨天,她最讨厭的下雨天。
擁有大筆的債務是在下雨天,搬進這間房子是在下雨天。
第一次被爸爸打是在下雨天,第一次見到媽媽去打工是在下雨天。
她人生中的不幸都是在下雨天。
這個天氣,是來嘲笑她的吧?
“三明治,謝謝。”
帶着洗潔精味的紙币進入了便利店的收音機,它為自己找尋了一個新的歸宿。
全元熙,也需要為自己規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