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太陽最熱烈的時候,走廊裡空無一人。
會議室内,方臨軒正拿着合同全神貫注地閱覽,同事們都急着去吃飯了,任西斂倒是不緊不慢地坐在旁邊。
于是這一片空間便隻剩下兩人。
任西斂撐着頭看着他,視線聚焦在方臨軒低垂的睫毛,面上看不清神情。
方臨軒沒有感覺,當他一擡頭的時候,就和任西斂的視線對上,他疑惑地問:“怎麼了?”
“你這裡有個東西。”任西斂伸出手指了指。
“哪裡?”
任西斂湊近了些,伸手捏住他發絲上那一縷絨毛,而後便放在他面前。
方臨軒往後躲了一下,看了看任西斂手指中的絨毛,沒有多言。
任西斂笑着把它吹飛,往後靠在椅子靠背上。
方臨軒神情凝重道:“我術後要是不能醒過來,一切就交給你了。”
任西斂愣了一下,當即坐直身體,語氣有些沖動:“你說什麼呢?别咒自己!……手術的日子,就在這幾天了嗎?”
“嗯,醫生說是刻不容緩。”方臨軒放下文件,雙手撐在實木桌上,重重揉了揉眉心,連日的工作忙碌讓他有些精神不濟。
隐約連眼前都朦胧不清了。
任西斂善意地提醒道:“你真的不和他說這件事?恐怕會很生氣哦。”
方臨軒自然知道任西斂口中的“他”是誰。
他一時間愣在原地,似乎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強撐着不讓自己露出疲态。
方臨軒臉上隐約流露出悲傷的情緒:“我連是生是死也不确定,何必再讓他和我承擔這壓力。……如果我沒了,我留給他的錢,也足夠他後半生無憂了。”
隻是外面陽光太耀眼,方臨軒的手又遮擋着眉間,任西斂看不出這個發小玩伴的真實想法。
任西斂見識過多少生死離别,這一次面對馬上要進手術室,生死仍未蔔的朋友,他也難得沉默起來。
“……你決定好的事,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方臨軒一時間頭痛欲裂,眉頭緊皺,死死撐在桌上。
任西斂連忙靠近問:“臨軒哥,你怎麼了?嚴不嚴重,去醫院吧。”
“……你打電話讓我的助理,從後門接我去醫院……”方臨軒重重咳嗽了幾聲,隻覺得一陣意識迷糊,他強撐着最後一口氣說道,随後便重重暈倒在桌上。
任西斂眼神凝重,立馬起身把門關緊,以防被人看見,同時掏出電話給段新意,言簡意赅道:“快來總會議室,帶方總去醫院。”
……
徐熠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他低着頭,從來沒覺得他生活了幾年的城市,每一處都如此陌生。
他把手機從耳邊放下,看着手機屏幕上五個未接通電話,——三個是打給方臨軒的,兩個是打給助理段新意的。
都撥不通。
他眼裡一些落寞轉變為疑惑。
換作平常,方臨軒再忙也會抽空給他發信息,可是今天,就連徐熠和他說自己先走了,他都沒回。
走到半路,徐熠還是決定給人打個電話,卻隻得到這樣的結果。
城市裡霓虹燈漸漸亮起來,五彩斑斓的光芒映射在他身上,他的心卻從來沒有這麼灰過。
他又打給管家問方臨軒,得到的結果是沒回家。
可能有臨時會議吧。
徐熠深深歎了口氣,說服着自己,正要糾結要不要返回公司看看情況時,就聽到一聲呼喊。
“啊,徐熠哥!”宋練一身穿搭幹練潮流,從一家店推開門出來連忙朝徐熠的背影喊道。
徐熠反應慢了半拍,還沒回頭應聲,宋練就小跑上前到他身邊。
“真巧!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見你。”宋練笑得很開心,伸出手來打了打招呼,又刻意地左右探頭,“你男朋友沒在吧?上回可把我吓夠嗆。”
徐熠擡眼,勉強笑笑:“他不在。”
自從上次宋練給他留下聯系方式後,兩人也時常在軟件上聊聊天,主要是宋練來找他扯東扯西。
一來二去,也算有點交情了。
宋練心細如發,寥寥幾句就注意到徐熠的狀态不對勁,他裝作不知道地說道:“他不在正好,來和我們玩吧!”
他伸手指引徐熠的視線朝店裡面看去,似乎是個酒吧,看上去很安靜。
宋練一大群好朋友都在玻璃後面,齊刷刷地看着徐熠,眼睛瞪得老圓了,好像徐熠是什麼稀奇動物一樣。
瞧着就是年輕人的聚會,徐熠搖搖頭就要走:“我還有事,就不摻和你們小孩子聚會了。”
宋練朝朋友們使了個眼色,一大夥人熱情地擁過來,七嘴八舌和徐熠說話,說什麼相逢是緣,不如留下來一起玩。
徐熠無法,實在不擅長應付小孩,最後隻得在店裡坐了下來。
宋練一直關注着徐熠,話匣子打開着,幾乎不停歇地和他對話。
徐熠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機屏幕上空空如也的通知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