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洲性子頗為活潑,比起越發沉默寡言的林泊之越發顯得有些話痨。
“七哥,今日倒是痛快,獵了好幾隻兔子,回去讓嫂子做個烤兔肉來出,熱了兩壺酒,賞月吃酒,倒也是一樁美事。”夏雲洲靠在石椅上,卻因為一陣寒風吹來打了一個哆嗦,随即又嘀咕了一句,“就是太冷了,這天氣該是躺在火炕上才是舒服。”
“七哥,你和我穿的一般,怎麼就不冷?”
夏雲洲去摸林泊之的衣裳,随後被他推開,不過倒也叫他發現了原因,忍不住說道,“原來裡面穿着羊絨的背心,也怪不得不怕冷,還是嫂子知道心疼人。”
姜瑜一向賢惠,林泊之倒也沒有把夏雲洲的話聽進去,隻覺得這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林泊之身材颀長,生的英挺俊朗,穿着一件石青色的菖蒲紋長袍,外面罩着一件玄色鑲邊的孔雀羽披風。
他眉眼淡漠,神色冷清,卻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即使旁人認不得他,倒也能看出他的身份尊貴來。
“雲弟,這恐怕是我陪你在臨安的最後一次狩獵了。”
夏雲洲愣住,想起之前父親對他說的話來,新帝登基,膝下空虛,早晚會把林泊之接回京城去,叫他不要總是沒大沒小,對林泊之恭敬一些。
“是要回京了嗎?”
夏雲洲見林泊之點頭,突然間就紅了眼圈,跳起來抱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七哥,你走了以後誰帶我出來打獵?我爹肯定不讓,說我玩物喪志,我肯定會想你的!”
“放開!”
林泊之看着夏雲洲無賴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淡漠的目光裡終于有了幾分波動。
雨漸漸停了下來,林泊之和夏雲洲下了山,在臨安城分開,夏雲洲顯得有些不舍,但是也難掩興奮,擠眉弄眼的說道,“入了京就可以見到嘉蘭郡主了吧。”
林泊之神色淡淡的,倒也看不出情緒來,語氣卻帶着幾分惦念,道,“以後來日方長,你也要争氣才是,七哥在京中等你。”
夏雲洲是次子,自然無法繼承家業,臨安侯就希望他能考取功名,沒少在他身上下功夫,但是顯然夏雲洲并不是這塊料,果然聽了這話,苦着臉說道,“七哥,我總覺得你根本就不想見到我。”
“不過,等着傳來你和嘉蘭郡主的喜訊,我一定會去喝一杯喜酒。”
夏雲洲小時候在京中的姑祖母甯國公主的身旁長大,而甯國公主則是嘉蘭郡主的姨祖母,真要算起來,嘉蘭郡主還要還要喊一聲夏雲洲為表哥,自然也是熟悉。
林泊之倒也沒有否認,嘉蘭郡主為了他出家為尼,情深義厚,自然是要接回身邊才是,隻微微的點頭,算是應答了。
周王府原本十分的氣派,但是這幾年因為王貴妃發難,宗人府不敢發放俸銀祿米,過的十分的艱難,缺少修繕,外面的牆皮早就斑斓脫落,隻在屋檐下挂着幾隻紅色的燈籠。
但是林泊之卻意外的覺得安心,有種倦鳥歸巢的心情。
隻是等着到了門口卻并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微微皺眉,猶記得兩個人婚後,姜瑜可是一次都沒有忘記過來迎他。
進了内院,就看到姜瑜陪着一個穿着墨綠色秀金褙子的婦人和穿着藏青色四喜如意紋小襖的男童說話,那婦人看到他一下子就哭了起來,起身說道,“我兒,可算是等到這一天了,王爺要是在天有靈,不知道多高興。”
林泊之臉上終于有了波動,彎腰跪了下來,說道,“娘,兒子不孝,讓您受委屈了。”
周王病故之後,周王妃就發現有了身孕,她一時又驚又喜,既是怕王貴妃的手段,又是擔心自己這年紀不好生産,整日垂淚,林泊之瞧着不是辦法,就暗地裡把王妃送到了密陽縣的親眷家中安頓了下來,這幾年隻說王妃身子弱養病去了,倒也沒有旁人知道王爺還有個遺腹子。
周王妃一直抱着林泊之抽泣,倒像是要把幾年來的委屈哭盡,林泊之微微皺眉,顯然是擔心王妃的身體。
姜瑜笑着說道,“娘,如今正是好時候,該高興才是,您前幾日風寒才好,可是要小心身子骨才是,外面冷,咱們屋裡說。”
周王妃這才回過神來,說道,“瞧我,一高興就有些糊塗了。”這才被林泊之和姜瑜一左一右的攙扶了起來。
林泊之的弟弟林紀站在一旁,頗有些躊躇,長年的分離生活讓他對着哥哥有些陌生疏離,顯然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姜瑜彎腰牽住了他的小手,溫柔的詢問道,“我給二爺準備了一攢盒的各色糖糕,二爺要不要進去瞧一眼?”
林紀說道,“我不喜歡吃糖糕。”但是目光裡卻是有了幾分期盼,顯得一雙烏黑如墨的眸子如星辰一般閃耀。
姜瑜看着忍不住笑,林紀生的好,唇紅齒白的,非常漂亮,是個非常讨人喜歡的孩子。
林泊之目光漸暖,贊許的看了眼姜瑜,這要是往日,她少不得笑的眉眼彎彎的,今日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林泊之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