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湛齊玉滿十四歲起，就有媒婆隔三差五的來問一問，讀書人多的是，可是俊俏還會讀書的玉面郎君并不多見。

雖然都是村裡知根知底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兒子是個有主意的，定是要自己挑選新婦的。

來了這鎮子上，就已經有媒婆上門來了，就是這巷子裡面的張家姑娘，家境殷實，說是看到過湛公子，一見鐘情于他。

但是明顯自己兒子心有所屬，她也趕緊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而且，一個一心隻想幫助兒子的女人，這世上不會有一個婆母不喜歡。

那張愁苦的滄桑女人臉，最近總是挂着笑模樣，從前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不能給他好的生活，現在終于是守得雲開了。

透過窗戶縫，一雙幽黑的深邃眼睛看着院子裡面的歡笑嬉鬧，心裡莫名多了一絲家的溫馨之感。

他曾領悟過一個道理，若是想要成為無堅不摧的人，必須不能有軟肋，可是隻要是人總是會有内心柔軟的一面，他也不可以例外。

從沒想過自己會是惜花之人，但是既然那朵嬌花入了眼，就要永遠的守護住。

兩日後，連綿的雨不停，阿六和湛齊玉打着油紙傘出現在了客棧門口，店小二讓他們把傘放在門口，别弄濕了地。

湛齊玉不卑不亢的放下了傘，确定自己背着的琴沒有弄濕，才上了樓。

阿六隻看了看那店小二一眼，就跟着上去了，其實他現在已經能給他些教訓了，可是卻沒有那麼做，不是不敢更多的是不屑。

關澤陽開着屋内的小窗，聽着外面雨水敲打着萬物，他最喜歡陰雨天，風雨的吹打會讓他不迷失自己的初心。

扣門聲響起來，他開門看到了第一個來的學生，正是湛齊玉。

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一身袍子微微被雨打濕，唯有那懷中的琴幹幹爽爽的。

“進來吧。”

他從不會吝惜對學生的贊賞，他能來，還是第一個就來了，他欽佩這種勇氣。

等湛齊玉和阿六進來，關澤陽問他先來哪一樣，湛齊玉選了棋藝。

等兩個人坐在了小窗前，一盆被雨水敲打了一夜的綠植，頑強的撐起來自己的身體。

湛齊玉目光微頓，紳士的邀請關澤陽先落子，眼中沒有半分的忐忑，仿佛是個下棋的老手今日棋逢對手。

這種從容才是關澤陽想要的，随着黑白子在棋盤上落下，他能察覺出來他之前根本就沒有跟人對弈過，很多實戰的棋路他根本就遇到過，但是他每一步都是在為了下一步鋪路。

是個很有城府的年輕人。

關澤陽看他的眼神越來越贊賞了，盡管一局終了，湛齊玉慘敗，可是卻讓他下定了決心要栽培這個學生。

這時候有人敲門，是另外一個學生，關澤陽讓那個學生坐過來下棋，吩咐湛齊玉在一邊彈曲。

這是想要考驗一下他是否能屈能伸，官場之道并不是一個書生意氣就能簡單概括的，所以要讓他關鍵時刻放下自己的身段。

不過很明顯湛齊玉分外的從容，他面不改色的拿出琴，認真的撥弄着琴弦，能感覺出來他還不熟練，但是他把每個音節都裝扮的很好，曲子慢而不亂，竟然跟外面的雨聲相得益彰。

對面的學子棋路很亂，但是也因為這琴聲被安撫了幾分，雖然不擅長下棋，但是還算是淡定。

等那一曲完畢，湛齊玉起身收好了古琴，就準備離開了，關澤陽繼續下着棋，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跟他說的。

湛齊玉隻等了一刻，便不多留推門就走了，正好碰見個新過來的學子，那學子一臉緊張的看着他，想要問兩句但是還是覺得他似乎心情不佳的樣子，沒敢多問。

阿六看着少爺出來也不敢多問，跟着就往樓下走着，少爺的步履穩重，似乎根本不在乎什麼結果。

是等着他們拿起來傘，才有個小厮從側門進來跟他們說：“關先生說讓您後日再來。”那小厮看着他面帶微笑，似乎确定了以後他必定大有作為。

阿六路上激動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有湛齊玉抱着琴一步一步的走着，似乎完全不喜不悲。

說不高興是假的，但是他心裡卻隐隐的感覺出，這位關先生不會是自己唯一的老師，他還需要經曆更多才能成長為一個合格的臣子。

湛齊玉知道自己的目的不僅僅是當個忠君愛國的臣子，他還要攪動着皇朝内的風雲。

阿六并沒有看到自家少爺那野心勃勃的眼神，隻覺得高興，那兩個姑娘真是少爺的福星，有這麼厲害的老師帶着，少爺以後肯定會官運亨通。

等回到了家裡，湛母趕緊讓兒子先吃飯，絲毫不問拜師的事情。

她知道那種大師傅不會輕易收學生的，雖然她足夠兒子優秀，但是能拜這種大儒為師父，肯定也不會太容易的。

三個小菜和玉米餅子是他們今日的午餐，盡管現在生活好了，可是她還是習慣了節儉，不會頓頓都是大白饅頭。

湛齊玉是從不會嫌棄的，神情都不曾變過，隻安安靜靜的吃飯，隻有阿六欲言又止。

少爺太沉穩了點，他都快憋不住了。

等他家少爺回了屋子，他好一頓跟湛大娘顯擺。

這邊說完了，感覺還是不夠，就想再告訴山茶一聲，一定要讓山茶也知道。

不過他呵呵哒了半天，那邊都沒有回應。

此時的山茶正跟小姐纏着二少爺牧雲。

一個曬得黝黑的青年怒瞪着自己的親妹妹，覺得這個妹妹白疼了。

“牧嬌嬌，你過分了！”

今日一身淺紫碎花裙的牧嬌嬌，眼睛裡面漸漸有了水霧，最疼她的二哥居然吼她。

“二哥，我真的很需要它。”

她讨要的正是那本二哥雲遊四海寫的雜記手稿，上一世牧雲還沒等将稿子給整理出來，牧家就出事了。

所以這本書壓根就沒有見過天日。

可是，關澤陽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書稿，所以她想讓湛齊玉做拜師禮。

盡管她知道，二哥很在意這本書，可是她也很需要。

“二哥，我保證，以後你的書會被很多人看到。”她畫大餅。

牧雲不信，“小妹，你給那些不相幹的人，簡直是浪費了我的心血。”

山茶看着小姐和二少爺，攤了攤手，她不懂這些，可是她向着小姐。

趁着他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山茶已經把稿子悄悄地塞懷裡，然後跟小姐比了個手勢，就悄悄溜了。

牧雲絲毫沒有察覺，但是他慢慢的也靜下心來，語重心長：“妹妹，你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應該收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