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惜妤雙手端着一個陶鍋走了過來。
“燕姑娘,”楊二柱站起來,“怎的泡了這麼多的面糊糊?”
“石大哥幫了我,我沒什麼能當謝禮,就隻能拿出幾個不值錢的硬馍泡了端來,”燕惜妤把手裡的陶鍋放在石塊上,“謝謝各位能幫我,聽說到窉州還有四天,這四天我都給各位端鍋面糊糊過來,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這可不能要……”皮狗一個翻身蹦了起來。
燕惜妤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皮狗哥是不敢吃我端來的面糊糊?”
皮狗一怔,又緩緩坐了下來:“我有什麼不敢的……”
“那就給三位老人家拿碗來,”燕惜妤把木勺遞給他,“你們慢慢吃,我帶二柱哥回楊家那邊。”
楊二柱正盯着陶鍋裡的面糊糊,燕惜妤這麼一說,他連忙擦了擦嘴巴站了起來:“你們吃着,我和燕姑娘先回去。”
等他們走後,皮猴立即捧來了碗:“大哥,給。”
皮狗看看他,又看看其他家人,隻能歎氣道:“剛喝了粥,我們一人半碗,剩下的都留給爺奶和老秀才。”
“那老秀才是他家什麼親戚?”燕惜妤帶着楊二柱回來的時候,楊大伯随口問了句。
“狗餓了都知道回屋找吃的,你咋比狗還不知道回屋,”楊大娘拍了楊二柱一巴掌,然後才對楊大伯說,“說是早先落了難,被石大爺救了,就一直住在了石家,平日教幾個小子識字,結果隻有一個墩子是童生。”
“石家倒是人丁興旺,”楊大伯說。
楊大娘連忙說:“這話可千萬别在他們面前提起。”
“咋的?這話不能說?”楊大伯一臉的納悶。
“曲州有和石大爺一條村子的災民,”楊大娘先是左右瞧了瞧,這才低聲說,“聽說那年是馬匪進城,殺光了整條村子的人,隻剩下幾個偷跑去頑水的小孩兒,和三兩戶去了鎮上的人。”
“啊……”方翠紅小聲驚呼了一下,“那石大爺他們家?”
楊大娘點點頭:“石大爺那會兒正好帶着石阿婆和他那小孫子石熊去了鎮上尋郎中,皮狗他們五個小孩兒在河裡玩水。”
“這麼說,皮狗他五個不是親兄弟?”楊二柱問。
“皮狗和皮猴是親兄弟,那瘦蛇胖頭還有墩子是另外三家的,”楊大娘歎氣,“石阿婆心善,把他五人都帶大了,後來又救了老秀才,六個小子一塊兒跟着識字,隻有那墩子是聰慧的,聽說老秀才還給他改了個名字。”
“真看不出來啊,”楊二柱說,“那皮狗平日兇巴巴的,對石阿婆是真好。”
“能不好嗎,”楊柳丫撇嘴說,“兩老拉扯大他們五個小子可不容易。”
“行了,别嚼舌根了,”楊大伯開口。
幾人這才安靜地吃面糊糊。
楊大娘邊說邊問燕惜妤:“燕姑娘,你真要把背簍裡的硬馍都拿出來吃了?”
“嗯,大娘你給勻一下,夠這四日咱和石家那邊平分就成,”燕惜妤點頭,“放了這麼久了,不吃會長毛的。”
“瞎說,這硬馍放仨月都不長毛,”楊大娘嗔道,“你一個姑娘家還要獨自去烏州,咋的不留着自己吃,官差說再有不到十日我們災民就能到窉州,你自己去那烏州,不知還要多久。”
“燕姑娘,你騎着咱家驢子去烏州,”楊大伯忽然說,“這樣腳程也快些。”
楊大柱他們幾人一怔,臉上的表情各異,不過倒是沒人有不忿的樣子。
燕惜妤搖頭,她臉上露出柔弱的笑容:“楊大伯,謝謝你的好意,我一人倒是沒人留意,再騎上驢子那就太打眼了。”
“就是,”楊二柱瞥了皮狗那邊一眼,“那幾個混子先前就盯上了咱家的驢!”
“讓你嘴多咧咧,那你平日又如何愛同他幾人湊成堆,”楊大娘又拍了他後背一巴掌,這才對楊大伯說,“當家的,等到了窉州,咱家和他石家當個鄰居如何?”
楊大伯點頭:“也好。”
吃完面糊糊,燕惜妤去溪流邊洗手洗腳。
方翠紅和楊柳丫幫着楊大娘打水刷碗,楊柳丫不時看看燕惜妤。
“娘,如果燕姑娘也同我們去窉州就好了,我要同她當鄰居。”
楊大娘和方翠紅一愣,楊大娘放慢了手裡的動作:“你大哥說燕姑娘去窉州有要事,咱可不能給她耽擱了。”
楊柳丫還蹲在地上看着燕惜妤:“娘,我也想像燕姑娘那樣。”
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不過楊大娘和方翠紅都清楚她話裡的意思,她是說燕姑娘有能耐可以殺死大狗熊。
“就你這懶蟲,還想像燕姑娘那樣,”楊大娘又開始數落起自家女兒,“你再不勤快些,等到了窉州看你如何找婆家!”
楊柳丫撇了撇嘴不再吭聲。
接下來這幾日災民們可有事兒做了,一個個圍着官差的馬車直打轉,又要看官差熬熊肉,又要看那鋪在馬車上的熊皮子。
那張大皮子實在是讓人眼饞,這要是冬夜裡能裹着睡,不知有多暖和!
瘦蛇蹲在一旁一看就是半日:“可惜了!太可惜了!那本該是燕姑娘的熊皮子!”
“你還惦記着那事呢?”皮狗給他腦袋來了一下,“就算皮子在燕姑娘手裡,也沒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