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佟槿方抽了抽鼻子,“我……好久沒見你了。”
佟瑰方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草地上,看着自家阿弟,眼眶也漸漸變紅:“我離家時,你才這麼點高。”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淚水就是在這個時候滴下來的。
倆姐弟正在逃亡,心中即使有再多的情緒都無法表達出來,而且這一路上,他們的心情也已經緩和的差不多了。
倆人坐在小溪邊,邊吃馍馍邊說話。
其實有些事情不說也知道,能将自家女兒送人的親爹和後娘,又怎麼會容得下原配生的兒子呢。
“真不是人!”佟瑰方恨恨地罵了一句。
“他們給我下毒,我就裝瘋,”佟槿方當時也才六、七歲,還是個小童,如果不是他祖父自小教他學醫,估計他還真的會成為一個瘋子,“我還把祖父留下的秘笈帶出來了。”
佟瑰方這下倒是愣住了。
佟槿方黠慧地一笑:“阿姐,我聰明吧?”
佟家祖上醫術精湛,也教出了知名當世的徒弟,且佟家嫡系子孫無論男女自小都研習醫術。
按理說該教的都教了,不至于還能藏有什麼秘笈,但偏偏佟家還真有秘笈。
這秘笈裡記載着的,全是各種未能治愈的疑難病症。
凡是能治愈的病症,佟家手上都有方子,而未能治愈的,人都死了,說明方子沒用。
佟槿方手上的這本佟家秘笈,是佟家老太爺畢生的心血,他把所有疑難病症的各種方子都做了藥材的添減,日後如果遇到同樣的問題,或許能救病人一命。
佟家其他人隻知道那些能救人的方子能揚名天下,根本就不在乎别的,于是佟老太爺隻能培養年紀尚幼的佟槿方。
可惜佟老太爺的幾個兒子不成器,不是好高骛遠,就是急功近利,坑家敗業地把偌大的佟家醫館給瓜分了,懂醫術的徒弟都被别人暗中搶走,隻剩下些歪瓜裂棗在醫館裡賣着藥材。
“你可别胡來!”佟瑰方心驚膽顫地說,“治不好就讓人去别處尋醫,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我知道,”佟槿方失落地說,“别人看我歲數小,都瞧不起我。”
也就隻有燕姑娘,一開口就喊他小神醫。
佟槿方回頭看了看樹蔭下的倆人,很快又振作了起來:“阿姐你不知,我在遙縣也是小有名氣的!”
“哦?”佟瑰方好奇地看着他。
“我守在李府後門的這十年,可是救治了不少的乞丐!”佟槿方擡頭挺胸地說,“乞丐沒錢看病抓藥,都是我給他們治好的。”
“我阿弟自然是與旁人不同,”佟瑰方誇了一句,她怕提起佟槿方當乞丐的那十年,于是轉移了話題,“那救我的姑娘是誰?”
“她叫燕惜妤,”佟槿方邊咬着馍馍邊說。
“姓燕……”佟瑰方忽然沉吟不語。
“姓燕怎麼了?”佟槿方一心隻想着救出阿姐,别的事情沒怎麼關注過。
“沒什麼,就是覺得少見,”佟瑰方含糊地說,“她先前救我時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
看自家阿弟這樣子,她也猜測着燕惜妤應該是還沒死,但那兩名官差卻說她死了。
“她是離魂症,”佟槿方小聲說,“我在佟家秘笈上看過。”
“離魂症?”佟瑰方雖然也從小習醫,但她并沒有聽說過世間有離魂之症。
“對,秘笈上有記載着,僅有一例,”佟槿方低聲說,“上面有佟家先祖三人不同的筆迹,分别給出了醫治的法子。”
“……你給燕姑娘診過脈,告知了她離魂症之事,所以她才會救我,是與不是?”佟瑰方看着佟槿方,“而她選擇救我,是要你為她治好離魂症。”
佟槿方低下頭說:“……是。”
佟瑰方張了張嘴,視線越過佟槿方,看向樹蔭下的人:“可你手上有的隻是未曾驗證過的法子,若是三種法子都治不好她,那又該如何是好?”
佟槿方低着頭不吭聲。
佟瑰方歎氣:“槿方,你不該騙燕姑娘。”
每次她生氣時,才會喚他槿方,而不是親昵地喚阿弟。
“我以為她也是騙子,所以我才騙她,”佟槿方的聲線帶上了哭腔,“我沒想到她真的敢闖知縣住的府邸,我實在是沒能尋到時機同她講清楚。”她說救人就救人,他還沒反應過來,阿姐就被她救出來了。
佟瑰方擰着眉歎氣:“隻能等她醒來再說。”
“可是萬一她要是醒不過來……”佟槿方的聲音充滿了害怕,“阿姐,是我害死了她!”
佟瑰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們去烏州會經過麀州,若是到了麀州她還沒醒來,就去求魯神醫。”
“可是……”佟槿方有氣無力地說,“那魯神醫也是從我佟家出去的。”
佟瑰方瞪他一眼:“那你可還有旁的法子?”
佟槿方呐呐道:“……要不我們去廟裡求菩薩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