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的氣氛很壓抑,隻有周萃的說話聲:“我怕我會再遇上仇家逃不掉,就悄悄地把小布偶給了她,後來因為有廚子靠着教坊司裡有人要進去,掌事就把我趕了出來。”
“之後我一直在拼命攢錢,想在她滿十八歲登花樓前把她贖出來。”
聽到這裡,盛珞瑤又哭出了聲。
羿衍椋和燕清淮都握緊了拳頭。
“不過她沒登花樓,在登花樓前,那買下她的掌事因為吃了太多聖藥中毒身亡,她也就從教坊司裡消失了。有人說掌事在死之前把人賣了,也有人說她逃走了,但掌事死了,他買的人若沒有再賣出去,賣身契就失效了,我再也尋不到她,隻能在心裡奢求她已是自由身,後來我為了躲避仇家,就帶着家人來了邊地,在這邊地不僅見到了在教坊司給人治病的孫女醫師徒,還看見了她。”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周萃長出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我沒敢回皇都為她找家人,但今日你們來了,我……”
她沒再說下去,她也不知道還要再說些什麼。
羿衍椋忽然說:“除了你和方才你提到的孫女醫師徒,在邊地還有誰也在教坊司見過她?你家裡人知道嗎?”
“沒有了,”周萃搖頭,“隻有我和她們二人,就連我家人也不知道,他們至今都以為她在六歲那年走丢就消失不見了。”
羿衍椋看了她一眼,忽然喊來駕車的丁和:“丁和,你叫影衛把她還有屯子裡的孫女醫師徒都帶進兵營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們三人出兵營。”
“是,”丁和立即停下了馬車,又多問了句,“少将軍,是此時立即把人送進兵營嗎?”
“是,”羿衍椋說,“越快越好,現在立即送她們進去。”
他邊說,邊從櫃桌下取出筆墨紙硯,快速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然後遞給丁和:“你讓人按照我寫的去做。”
“是,”丁和接過紙張,然後等着周萃下馬車。
周萃正在給盛珞瑤和燕清淮磕頭:“對不住,我沒能護好她。”
盛珞瑤默默流淚,燕清淮沒說話。
周萃離開後,丁和繼續駕着馬車往前走。
馬車裡隻有盛珞瑤細細哭泣的聲音。
羿衍椋看着他們夫婦二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是知道燕清淮的女兒被偷走的這件事的,不僅他知道,住在宮裡的皇帝,還有皇都的世家大族都知道。
十八年前,盛珞瑤和她的大嫂先後有孕,在盛珞瑤快生産時,盛老夫人心疼女兒在那冷冰冰的囚宮裡生産,就求了皇帝把女兒接回家照顧。
盛家三代家主都是丞相,所以盛老夫人的請求,皇帝同意了,不僅同意盛珞瑤可以回盛家待産,還同意燕清淮也可以一起回去。
皇帝也不怕燕清淮會逃跑,他若從盛家跑了,盛家全家上下都會受他所累,包括将要出生的孩子。
隻是偏偏出事的,就是燕清淮和盛珞瑤剛出生的孩子。
盛府大管家是盛尚書曾經的書童,随他一起念書識字,後來又娶了盛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再後來有了子女,一家人靠着盛府在皇都過着好日子。
可他們的兒子,是個賭徒。錢财全都被他拿去賭了,後來還不上賭債,竟把妻兒都賣給了賭坊。
賭坊捏着他妻兒的賣身契,忽然就找上了老管家。
要老管家拿盛府大公子将要出生的孩子換回他兒媳和孫子孫女的賣身契。
在盛府一個小孩和自家三個人的選項中,老管家選擇了他的家人。
可好巧不巧,盛珞瑤生産的那日是深夜,而她的大嫂也忽然早産。
明明是她大嫂先發動,但最先把孩子生出來的卻是盛珞瑤。
府中有兩個孕婦,自然是早早就請了穩婆和奶娘,盛珞瑤的孩子一出生,就包着襁褓送出了産房交給府中奶娘還有嬷嬷照顧。
當時盛珞瑤還昏厥着,燕清淮匆匆看過女兒,又把自己的玉佩親手戴在女兒的脖子上,就去看盛珞瑤。
而大嫂卻還沒生下孩子,一家人都很擔心。燕清淮又要看顧盛珞瑤,又要去關心嶽父嶽母,隻能吩咐下人先照顧好他的女兒。
過了好久,盛珞瑤的大嫂才生下了盛樗容。
當時的盛樗容是早産,又遲遲才生下來,穩婆抱在懷中連哭都不會,一直在府中的郎中看了也直搖頭。
老管家不敢把那早産的嬰孩抱出去,他怕嬰孩還沒偷出府就斷了氣。隻好把盛珞瑤剛生的女兒當作盛家大公子的子嗣給偷走,反正都是盛府的子嗣,對方隻是想拿嬰孩要挾盛丞相,應該不會傷害嬰孩。
他把早就下了蒙漢藥的茶水送到房中,等那看顧嬰孩的奶娘和嬷嬷昏迷之後,就悄悄地把嬰孩偷了出去。
因為怕嬰孩會哭,他還用一塊浸有蒙漢藥的布巾放在嬰孩的鼻子下方。
等燕清淮察覺到女兒不見時,皇都的宵禁都已經過了。
但他們盛府想要在皇都找人也不是難事,很快就查到了老管家和他兒子的身上。
老管家當時偷偷把嬰孩交給他兒子,讓他兒子抱去給賭坊的人。
可他那兒子既好賭又怕事,因為是深夜生産,皇都街道還宵禁着,他兒子抱着嬰孩在半路遇見巡城士兵,他害怕被抓,就把嬰孩藏在了一戶人家門前停放着的帶廂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