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露出臉,并且走進屋内照明散出來的淡淡橙光之中時,那個女矮人發出了一聲駭人的驚聲尖叫。
男人也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差點摔倒。
“天哪!!他的臉!!”女矮人一邊連滾帶爬往後躲一邊驚恐地喊,“像個死人!!”
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而手甲上傳來的觸感不夠真實。
“快滾!快滾惡靈!!”男矮人揮着草叉惡狠狠地警告,“滾回墓穴裡去!!”
看到女人躲進屋裡,男人轉身去解開狗繩,他趕忙重新扣上頭盔,轉身跑開。
講真,他覺得自己要是拔劍,一劍就能削掉這個小男人的腦袋,可他不會這麼做。他一點兒也不擔心那樣的小個子能帶來什麼威脅,可他還是那樣仿佛做錯事一般地……落荒而逃了。
這滋味相當不好受。
跑了一段距離後,他再次望向喧鬧聲傳來的方向,現在他面臨一個不算困難但挺麻煩的抉擇——要麼抱着找到同類的心态再次去人多的地方看看,要麼立刻離開此地,哪兒偏僻往哪兒去,最好不要再被任何人看到。
回頭看看沒有人也沒有狗追上來,男人放慢了腳步,停下來思索了好一會兒。
算了,還是去宴會場地看看吧。沒準真能遇見和他一樣的人類呢?他真的很需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這種迫切的心情在焦躁的心态下被轉化成一種很簡單的期待——想見到同類。
小心一點就好了吧,他暗想,絕對不能再輕易摘下頭盔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醜到什麼地步,會一露臉就把人吓成那樣。
可能是因為舉辦露天聚會又已經入夜的緣故,他這一路走來也沒見着什麼人,偶爾路過幾戶人家的院子,院裡的人們看見他的反應基本和遇到的第一戶人家一樣,眼裡流露出恐懼和排斥,盡管他一直戴着頭盔。
是因為帶着武器令人望而生畏?還是這些村民跟第一次遇到的那對夫妻一樣,認為不肯露臉的都是可疑人士,可疑人士約等于壞人,所以眼神這麼不友善?他就快接近那舉辦宴席的空地了,絕望之情也越發沉重。
因為之前已經被不少怪異的視線盯過,奧斯卡并不打算進入宴會場地,他隻站在不遠處樹蔭之下瞧着宴會上一群小個子們載歌載舞,歡聲笑語。高處橫幅上的文字繪着文字“熱烈祝賀比爾博·巴金斯126歲生日快樂!”。
126歲?那還真夠長壽的。他暗想。
冷不丁一陣南風吹來,宴會上濃郁的食物香氣透過頭盔縫隙吹進他的鼻子裡。他使勁兒嗅了嗅香氣,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
其實他隻是被這種歡樂而熱烈的氛圍吸引了而已吧。自從見到宴會燈火後,他心中就油然而生一種懷念之情,然而他也無法憶起自己到底在懷念什麼。
本來沉醉在食物香氣中的他,後知後覺地才發現,的的确确是有個個頭相當高挑出衆的人物在這群小矮子中間晃來晃去,他腳步匆匆走得很快,一個晃神就見不到了。
一定是同類!
男人受到了鼓舞,決定冒險接近一些觀察,既然發現了目标,那麼這種風險就是值得的,最後他選中了一個小棚子作為暫時藏匿的地點,畢竟透過棚子照射出來的溫馨火光顯示,棚子裡确實沒有任何人。
于是他一邊謹慎盯着周圍一邊悄悄溜進棚子,這種做賊似得舉動讓他很是别扭,但眼下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鑽進棚子發現裡頭隻是堆滿了形形铯色的煙花爆竹,一個活人也沒有後,他松了口氣,伸手緩緩撩開棚布——
嘭!
有人一頭撞在他腰上,撞得他差點兒仰面摔倒。
“哦!見鬼!對不起甘道夫——我們……”
“他不是甘道夫。”
他揉了揉腰,低頭望去,果真是兩個個頭剛夠他腰高的小個頭,這兩個人都跟最開始他見到的那個農夫一樣,一頭卷毛,碩大腳闆,腳背上邊也覆蓋了厚厚的腳毛。其中一個龇牙咧嘴地捂着腦袋,搞得像是對方把自己撞疼了一樣。
“你是誰?”右邊那個大鼻子的小個頭倒吸一口涼氣大張着嘴問,“媽耶……一個……大人族?!”
啥玩意兒?大人族?這稱呼怎麼這麼别扭?
男人的第一個反應是先把這個問話的小個子一把拽過來拽到身邊,然後伸出手直直指着另一個小矮個,後者驚恐地瞪圓眼,瞅瞅他的手指頭又瞅瞅他的臉,還真不敢動了。
其實他想拔劍來着,還好一念之差改變了主意。
“别,動。”他壓着嗓子一字一字地發話了,“也别亂喊,我不想惹麻煩,我希望你們也不想。”
這兩小個子整齊劃一地使勁兒點頭,看起來是有幾分可憐兮兮。
“外邊是不是有個跟我一樣的……大人族?”他撇撇頭問,收回手插在腰上。
“呃……所以你來找甘道夫?”門口的小個子盯着他右手随時能碰到的腰上的佩劍更緊張了,說話時聲音都帶點兒顫,“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我們可以替你轉達,呃……把他找來。”
“那最好。”男人松了口氣說,“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們……”
“梅裡!!皮平!!你們倆又打煙火的主意!我看你們該上天炸成花!給鄉親們取……”
暴躁的女聲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一個略顯肥胖的矮個兒女人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掀開簾子氣勢洶洶地進來,在看到棚子裡的情形後,突然一種詭異的寂靜籠罩在他們頭上。
不好。
這兩個字剛從他腦子裡蹦出來時,那女人就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轉頭就胡亂揮舞胳膊沖出去大喊:“來人啊!!來人!佩裡格林先生被綁架啦!!!”
我綁你個……
他咬牙切齒地腹诽到一半,身旁的那位佩裡格林先生突然蹲下身抱住他的小腿使出渾身氣力用力一掀,把毫無防備的他掀了個底朝天,摔在地上當啷一聲金屬悶響。
“快走!梅裡!快走快走!”佩裡格林一邊往外跑一邊拉上自己的小夥伴,兩人仿佛在棚子裡見到鬼一樣奪路狂奔,一邊理所當然地撞開一幹路人一邊扯開嗓子發出警告:
“大家!大家!!咱們這兒闖入一個穿鐵闆的蒙面怪人!!剛才差點把咱們綁架了!!快抄家夥啊!!他要大開殺戒啦!!”
嘈雜的盛宴禮樂中兩人聲嘶力竭的警告似乎并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就算有人聽到,也基本上是給他倆一個看傻子的眼神完事兒。梅裡的嗓子終于喊破了,他啞着嗓子抓着朋友的的胳膊神色嚴峻道:“皮平,這幫人已經被美酒和美食熏傻了,夏爾的安危目前隻能暫時靠你我了,我們必須回去阻止那個蒙面怪人。”
皮平深吸一口氣,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回答:“沒錯,現在暫時也找不到趁手的武器,我們隻能冒險了,等那家夥真的開始胡作非為,這幫遲鈍的家夥也一定會注意到的!”
于是兩人鼓起勇氣轉身往回走,還沒到達目的地,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起參加宴會的鄉親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個個往他們來時的方向張望着。
那個鐵盔怪人終于傷人了嗎!梅裡與皮平腦子裡同時閃過這個念頭,奮力撥開人群擠到前頭一看——
他們口中那個異常危險的鐵盔怪人,正被個戴着尖帽子的灰袍老者扣着脖子帶出棚子。為啥不用“摟”這詞呢,是因為鐵盔男兩手扒着老人胳膊的樣子,看起來很不情願。
仿佛被綁架的是他,不是别人。
尖帽老頭奮力揮着胳膊吆喝:“讓一讓讓一讓!借光!别當着我的路了好霍比特人,今天的煙火表演到此結束!”
此刻被困在老人胳膊裡的“被挾持者”的确是迷茫且尴尬的。
迷茫的是他剛剛試圖爬起身就被個突然冒出來的尖帽子老頭幾棍子敲在地上,又像小雞一樣被拎起來,尴尬的是他很快發現這是之前他一直想找的那個“同類”,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身打扮,那根把他打趴的杖子,各種迹象都标明,這位暴躁老頭是個法師。
我居然被個法師三兩下打趴制服了??好丢人啊!!
——他滿腦子都是這個紮心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