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張西望真是好習慣啊。
無名想着就轉頭往林子裡沖去,昨晚雨霧蒙蒙星光黯淡,加上自己狀态不佳,精神頹廢才會沒看見近在咫尺的篝火吧。
跑近了一看無名發現篝火底端的遺灰已經被雨澆成一塊灰坨坨了,這樣還能點燃嗎?
心情忐忑的他伸出手去,靠近螺旋劍時指間竟能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溫暖。
嘭一聲輕響,黏糊糊的骨灰冒出了火花,躍起了火團。
那瞬間什麼渡河,下雨,長途跋涉在他腦海中都煙消雲散了,他慢慢坐在篝火前,動作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叔,心中卻無比平靜。
重新從篝火邊站起來的無名擡臂四望,竟發現遠處對岸渡口來了幾個人,正在解纜繩!
無名忍住呼喊出聲的沖動沿着河岸開始飛奔,一邊跑一邊時不時使勁揮動胳膊,然而那幾個身材修長的灰色人影似乎在彼此交談,沒人注意他這邊。無名放慢了片刻腳步,再次拔腿狂奔。
這回他的視野盡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和他一樣這這邊岸上。
無名管不了那麼多了,大聲呼喊:“埃萊赫!!等一下!”
不得不說精靈的感官就是敏銳,他這麼一喊兩岸人影都齊刷刷轉過視線。
無名沖到埃萊赫跟前猛地刹住腳,穩住身形後忍不住感慨:“贊美太陽!讓我趕上了!”
贊……贊美太陽?是因為太陽的确探出頭了所以……就脫口而出了嗎?
算了管他呢,無名氣喘籲籲跑向眯着眼望着他匆匆跑來的埃萊赫。
埃萊赫眯着眼瞧了他片刻,然後露出笑容道:“我之前怎麼說的,我們還會再見。”
然而一縷疑雲卻從無名心頭升起,畢竟之前他那副剛大戰狼群滿身血污和凹痕的模樣被他瞧見過,而且他記得這精靈小哥腳程有他兩倍快,現在卻被他領先一步到達渡口,他不想說點什麼嗎?
最好别說,眼下關頭,渡河要緊,無名心虛地想。
“累死我了。”無名叉着腰重重歎口氣,又回頭望了眼身後說,“你們這是要渡河?能捎上我嗎?”
“當然,”埃萊赫答得幹脆,“我想船上應該能容下三個人。”
說完他就轉頭沖那個撐船過來的同胞用無名聽不懂的語言交流幾句,回頭對無名說:“一會兒你一起上來就是。”
“非常感謝。”為了表達自己真誠的謝意無名一手摁在胸前彎了彎腰,“我剛才一直為如何渡河發愁。”
這個禮儀好像非常鄭重?但再要細想,無名就無力深究了。
“是你太快了,”埃萊赫勾起一邊嘴角說,“若是慢些我們就能在路上相遇。”
無名禮貌地幹笑兩聲,笑完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對。
應該說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就是哪裡不太對吧……
可又說不上來,實在……要是能聽懂精靈的語言就好了,無名心想。
渡船撐過岸後,埃萊赫示意無名先上。無名斜眼瞧了瞧這小船薄薄的船舷,盡量淡定自如地走上前,然而跳上船的時候兩腿還是不争氣地打了下哆嗦。
然後他迅速站直身體沖掌船的精靈颔首緻意,對方也微笑還禮,說了句:“Mea govannen!”
……什麼啊。總之保持微笑就對了,不對,對方又看不到他的臉。
無名努力将腦子裡紛亂繁雜的憂慮趕了出去,挺起腰面向對岸站定。
身後船身微微一傾随後迅速恢複平穩,無名知道是埃萊赫也上來了,于是頭也不回問:“對面就是瑞文戴爾了?”
“是啊,”埃萊赫歎息般回道,“希望艾斯特爾能挺過來。”
渡河之後埃萊赫的精靈同胞們給了埃萊丹一匹早已備好的馬,一位精靈把自己的馬讓給了無名。無名剛剛産生了一絲欣喜的苗頭,突然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騎過馬了。
他倒是想推辭,反正走路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但那精靈溫和又堅決地用通用語駁回了他說:“我們在這兒還有一些工作要完成,一時半會走不了,你們當然可以先回去。”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無名也不好再推脫,隻好猶猶豫豫地走到那匹棗紅色的馬身邊。
他伸手試着摸了摸馬的長臉,後者打個響鼻,把他驚着了。
太久沒摸馬,手感都陌生了。好在更早前肌肉形成的記憶還能幫助他憑着深入骨血的習慣順利跨騎上馬背。
然後他執起缰繩,突然又感到哪兒都不對。
擡起手來之後一時拿不定主意該往哪邊甩,高點好還是低點好,明明腦子裡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但行動起來又特别别扭。
于是他的馬就那麼甩着亮麗的鬃毛打着鼻息站在原地跺蹄子,埃萊赫在前面一回頭,發現無名兩手捏着缰繩直挺挺坐在馬背上忍不住笑了。
“還是不願意騎馬嗎?”他大聲問,“要麼我們一起步行回去好了!”
“不用……”無名梗着脖子拒絕了,“問題不大……!”
這時有個精靈湊近在馬耳朵邊上嘀咕了句他們的語言,那馬突然就邁開蹄子小跑起來,唬得無名打個激靈肩臂都縮了起來。馬兒小跑着離開了原地,留下岸邊精靈們笑聲回蕩在清晨凜冽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