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奧斯卡的确是滿懷警惕,抱着劍忐忑半天才勉強入睡,結果他第二日居然一口氣睡到大中午,太陽曬得他盔甲發燙他這才被熱醒。
他一骨碌坐起來左看右看,莫名感到自己要遲到了,後果很嚴重的那種遲到。
于是他一蹦而起,走到河邊随便掬了兩把水,摘了頭盔摸了把臉,然後上路前往密林。
剩下的路仍然是小跑疾跑交替,奧斯卡打算在今天内結束到密林的最後一段路,反正目标一直都在視線盡頭。
今日的天氣可以說是自從奧斯卡從山洞裡鑽出來最好的一次了。不如說是九數寒天和當空烈日更相配,奧斯卡跑着跑着發覺自己的心态似乎也不那麼崩了,他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然而他漸漸意識到一個不怎麼妙的事實——離着林子邊緣還有好一段路,也就是說進去至少也是夜幕降臨之後了。
……又是晚上。他怎麼這麼煩呢。
但是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荒郊野地的也算不上是個休息的好地方,實在是沒有理由再裹足不前。
晚上就晚上吧,奧斯卡一邊跑一邊安慰自己,至少這個晚上沒有成群結隊的紅眼獸人跟座狼。
如果我就這麼貿然進入森林,再被一箭射死怎麼辦?
想到這個可能奧斯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除了強行把這種想法驅逐出腦海,沒有别的辦法解決這個疑問。
于是他鼓起勇氣,筆直朝東馬不停蹄奔走整整一個下午,然後踩着入夜後凝結在衰草上的露霜和漸起的寒霧,再一次走進了漆黑不透月光的幽暗密林。
這一次他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但還是十分後悔自己之前路過貝奧家的時候沒有進去讨兩根火把來。
現在他又得摸黑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幽深森林中跋涉,行進速度自然是慢的不能更慢。他幾乎是往前挪着腳步試探地面哪裡凹陷哪裡突起,實際上這林子的地面就沒有一寸可以說是平坦的,鬼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多樹根?明明樹木之間的距離也沒有那麼擠啊?而且就算是注意到了地面走着走着腦袋還會撞到形狀各異的低矮樹枝,要麼莫名踩進水裡,這撲通一聲在陰暗的森林中委實是異常地響,奧斯卡自己都覺得驚心。
那些躲在高處放暗箭的家夥呢?現在是不是在盯着他呢?是不是準備再來一次緻命攻擊?奧斯卡的視力現在隻能勉強辨認障礙物的輪廓,要閃避攻擊……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自己現在就是快砧闆上待宰的肉咯?他可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艱難地摸索行進了一段路程後,從時間上來看,奧斯卡估摸着自己已經走到之前突然暴斃的場地了。
這一路過來他沒有碰到任何屍體,要麼就是自己十分湊巧地全部避過了,要麼就是已經被人清理過,所以是誰清理的呢?會是那些放冷箭的家夥嗎?
如果真是那群人,他們會不會疑惑為什麼沒找着他的屍體?
這也是個麻煩的問題啊。
然而進林子這麼久奧斯卡也沒有受到任何攻擊,他平白擔驚受怕好一會兒,什麼也沒發生。
也是,他心想,在同一個地方被同一種方式攻擊到,那可能性還是略小了點。
嗖——
奧斯卡立馬後跳,他知道那是箭矢破空的銳響。
片刻後他并沒有感到身上某處有受傷,剛剛松口氣,就聽見頭頂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質問聲:“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是這幫人嗎?這個問題掠過奧斯卡腦海。
奧斯卡深吸口氣,最後還是把話堵在喉嚨裡。要是在以前,他可以從容不迫對答:我是來自亞斯特拉的上級騎士,聽到這種名諱大多數人都會恭敬對待,畢竟亞斯特拉騎士盛名遠播,但現在——
他連一句可以表明身份的句子都組不出來。
見奧斯卡始終沉默不語,沒有回應,方才發問的男聲又大聲警告:“你可以保持沉默,根據林地王國的律法我們也可以立刻射殺你,做個選擇吧!”
“哈,”奧斯卡冷笑出聲,“射殺?就像前天晚上那樣放冷箭?”
頭頂上是一片沉默,奧斯卡沒有耐心再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林子裡瞎轉悠了,于是他往前邁開步伐,特地将腳步踩得很重,拔高音量道:“你們的沉默表示你們都是知情人,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給出答複,沒關系,我自己找!”
說完正好有月光從頭頂樹冠枝葉之間傾瀉而下,讓奧斯卡的視野清明了許多,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也根本不指望頭頂的未知存在能給他什麼令人滿意的回應。
先定個小目标吧,比如找到一條路。
或者來一場奇遇,突然偶遇阿萊斯?那是最好不過了,不知為何他總有種阿萊斯熟悉中土所有路徑的錯覺。
當然他希望他的坐騎一切都好,否則自己那兩個跟頭可就白摔了。
反正他作為不死人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如果想辦法做點兒标記,就能節省更多——
嘎吱——
雖然不是什麼箭矢射出的聲響了,不過冷不丁在周圍響起的異動同樣也是危險的信号。
奧斯卡沒有疑慮立刻抽出劍舉起盾,很快紛紛亮起的火把照亮了周圍的環境,讓奧斯卡看輕了自己被什麼給包圍了。
躍動的火把光亮下出現的是一張張面白無須的年輕男子面孔,雖說發色各異但都又長又直,披到腰際。他們無一例外拉緊手中弓弦,将尖銳的箭頭朝向奧斯卡的腦袋。
“啧,”奧斯卡撇撇嘴說,“我當是什麼。”
“注意你的措辭,闖入者!”對方頭領分辨出奧斯卡口氣中透露出的微妙輕蔑便怒斥道,“你以為你是在誰的領地上!”
“你們對我的話有反應,”奧斯卡說着通過頭盔縫隙将能看到的精靈掃視過去,說,“說明那天晚上射中我的那位就在你們當中,他很清楚自己幹了什麼。是你?”